送走凰菁再入帅帐,那支重伤凤熙又被阿烈烧过的羽箭已被一分为二,大巫拿着一半君上拿着另一半,但不是横切,而是竖剖,医官正端着他的刀在伤悲,寒少宇看着那位哭丧的表情和弯折的刀不知如何安慰,炎黄部落里冶炼矿石的技术和九黎蚩尤没法比,自然好刀十分难得,虽说他们这些神族早兴,倒是也可以炼出好的兵器来,但一来战时原料稀缺,当年族人们用来冶炼制兵的材料十分难找,二来就是战祸不断,那些技艺并没有完全流传下来,即使有原料,也无法再现当年神兵风采。
医官被‘请’出大帐,寒少宇允诺攻克九黎,就让俘获的匠师帮他打制一柄新的短刀。
君上将手里的半拉羽箭递来,寒少宇才发现箭杆中别有乾坤,里面竟有一道极细的凹槽,和箭头相通,剖面还有黏着的痕迹,摸了一把嗅了嗅,是一种树木浆液的味道,这种味道他从未闻过。
大巫说此树生长于蚩尤的家乡,其他地方并没有,想必是蚩尤特地从九黎带来,他还说这箭杆的材质也不是常见林木,应该也是蚩尤从家乡带来的,箭杆中的凹槽是手凿,后又用砂石细细打磨过,里面装的应该是一种毒剂,凤熙这样子就是中了巫毒,如果他猜得不错,这柄箭黏合后,外面一定用细绳绑缚,绳上还挂着下了咒的死人指骨,巫术加毒剂,显然是针对我方神族将士。
好阴险毒辣的小人!
寒少宇望向昏迷不醒的凤熙紧了拳头又无可奈何,缓了缓,只能向自己一向看不顺眼的神棍求助。
“你救救他……”寒少宇遣散诸将,对大巫道,“我知道你能救他,你一定能救他对不对?”
大巫点头,转身对君上耳语几句,君上招了个近侍来,将半截羽箭塞给他,让他想方设法去打听些有关这东西的消息。寒少宇知道大巫此举用意,这箭虽然重伤凤熙却没有杀了他,按蚩尤残暴的性格,他不大可能心慈手软,那么一定就是这支箭本身出了问题。
也许他部族里巫师,在研制这种巫毒时失了分寸,也许制箭的匠师在制作箭支时重量出了偏差,或者就是这种箭本身就需要精制改进,伤了凤熙的只是雏形。
寒少宇相信是后者,因为此种箭矢诸战从未见过,天甲在冀州城看到城上的九黎兵卒射出的羽箭也只是普通的箭矢,所以一定是后者。
这东西现阶段不可能大量制造。一方面是大巫所说,这东西所需材质特殊,蚩尤不可能短时间内能筹集到大量原料,另一方面就是这种新的巫毒还需要精进,它没杀了凤熙,在战场也杀不了其他神族将士,虽然凤熙如今昏迷不醒意识混沌,但蚩尤并不知晓,对他而言若箭矢不能杀人,那这样的箭矢留着也无用。
“我需要一些东西,只有你能帮我。”
大巫看着寒少宇的脖颈,寒少宇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他知道神棍想要什么,也清楚要救凤熙必须这么做,应龙族的血液有些加速伤口愈合的功效,且这种功效随年纪修为递增,这是一种天赋,然而小时候母亲却说,如果不是外祖父强大,如果不是应龙族很早便鼎盛,这天赋对应龙族来说或许就是灭顶之灾。
但应龙族还是殁了,他到炎黄部落过了许多年‘清闲’日子,直到君上某地巡游,带回来了这神棍,这神棍人品倒还不错,懂很多东西,也帮了君上很多忙,可刚入有熊,见他便眼泛金光。寒少宇清楚地记得那一回他不小心割破手,这神棍是怎么激动地叽里咕噜说着蛮帮话,怎么一口喝干净碗中茶然后端碗过来接的。
那会兄长对这厮并不信任,以为这厮发癫要害他,将这厮揪出去打了一顿,君上细问这厮才说了应龙族血液的事情,之前寒少宇并不知晓,猜想是父母和苍溟是为了保护他不被居心叵测者觊觎,才有意隐瞒这桩事情。
后来这厮取了几回他的血,加了许多奇奇怪怪的草药又炖又煮,熬成几大缸药水救活了挺多兵士,寒少宇虽然不喜欢自己被当‘奶牛’一样取血,更讨厌这神棍自来熟,但觉得这是好事,还是随他这么做了,一回两回也就成了习惯,却没想到有一天竟然也能救凤熙。
“你要便拿好了,以前也没见你跟我客气。”
大巫笑了一下,取了刀在火上烤了,叫寒啸天端着碗,在他脖颈上切了一刀,寒啸天倒吸一口冷气,端着碗的手有些颤抖,大巫做事有分寸,寒少宇倒不担心自个被一刀切死,但接下来两日,他一定会觉得脱力,偶尔还会有些晕眩,许多花费力气的事情,一定又会做不得。
“凤熙伤重,所以需要的血量会比平时多。”
你娘的不早说!
寒少宇在心中骂了句,暗咒大巫不得好死,他这算什么,都下手切好了才来这句,这跟睡了女子才告诉人家自己其实身有残疾不能生育有什么区别,尽管他不是女子!
懒洋洋瞥大巫一眼没说什么,力气随着刀口淌出的血逐渐流逝,寒少宇仰着头睡去,也不知道大巫这回放了他多少血,只感觉寒啸天换了几次碗,只隐约听见似乎是君上走进来,对大巫说了什么,大巫帮他处理了刀口,然后兄长拍了拍他的脸。
寒少宇想睁眼,但疲惫感袭来,他竟连睁眼的力气也没有,然后什么东西刺伤了他的鼻子,一股疼痛‘击败’疲惫,终于睁开眼睛,帐中的灯火在晃,一张毛茸茸的脸在眼前逐渐清晰,他的鼻子又被刺了一下,意识彻底清醒。
阿烈开心鸣叫着从他身上跳到桌上去,抖了抖翅膀,她的嘴巴上沾着几滴血,他的血,刚刚为了叫醒他,她啄伤了他的鼻子。
“二表兄醒来喝水。”
阿烈用软糯的调子道,用头抵着将那碗水推过来,只走了几步,那只茶碗被一只白瓷般细腻的手拿走,阿烈眨着眼睛看看那人,叫了一声“大姐姐”,然后飞到兄长怀里,兄长伸手接了她,看女魃一眼,带阿烈出了大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