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嫘祖是什么时候信了佛道的?”寒少宇问道,“我记得她以前可不信这个,她信命,却不信命由天定,后来帝君飞升,她也一同跟上九重天,仍旧喜欢种桑养蚕,我是真的没有想到,她也会信佛信道……”
“大概到了嫘祖那个年纪,多少总要找些寄托吧……”
天官答,又慌乱瞥寒少宇一眼,大概是想起身旁这位神君细算年纪比嫘祖还要大一些,可也没听说过这位信佛信道。
知道是自己说错了话,恨不得抽自个一巴掌,忙改口:“小仙不是这个意思,小仙的意思是……”
“不用解释。”寒少宇摇头,“你是不是这个意思都没关系,我知道你有口无心,你的意思是,凡人年纪大了,生活空虚,所以往往信佛信道寻求解脱,或者是一种精神上的满足感,其实神仙也一样……不过我这样的大抵是不一样了,我不信佛不信道,我信命由天定,也信命由己造。”
天官听这话愣了一下,露出困惑的表情,然而只是一瞬,脸上继而又是豁然开朗。
“神君的境界,这九重天没几个神仙能比的……”天官笑了笑,“难怪君上如此器重你,这么些年,总时不时念叨。”
“你的境界也不差。”寒少宇笑道,“做天官屈才,有没有想过离开这里,去外头谋个差事?”
“神君是说去北郊么?”
寒少宇点头,“我兄长那里缺人,你的悟性很好,比我那些家臣都要好,你要是去北郊,我兄长一定喜欢你,一定前途无量。”
“神君这心思,九重天真是没谁能匹敌了。”天官道,“早听说这些日子您就四处捞人往北郊送,本以为是传言,没想到竟然是真的,其实我也能想到您这样做无非是想帮麒麟神君一把,也帮帝君一把。四海八荒这一代的神族缺乏历练,要练成虎狼之师的确很困难,可神君为何不愿出山统兵?您要是肯挂帅,扫八荒灭六合,还不是弹指一挥……”
“你说得也太容易了。”寒少宇笑的无奈,“也不能怪你,你未经历征战自然不知,其实所有功绩,都建立在枯骨成山和血流成河上,我好不容易清静了些日子,不想再征战四方,如无必要,还是躲着吧……”
天官还想说什么,遣去通报的小仙娥已跑来回话,说是嫘祖叮嘱,让寒少宇一人进屋见她就好,不用天官跟着伺候,仙娥还说今日君上去天君宫里待了有个把时辰,时日不早了,劳烦天官走一趟,将君上唤回。
天官领命去了,寒少宇被仙娥领进园子里,天官刚在路上便说,嫘祖这些年在九重天养蚕植桑,帝君在宫里专门为她辟出一大片地方修了园子,这些年桑树已育成林荫,蚕也不知经历了几代。后来到秦,沙门氏利防等十八人进入中原传教,嫘祖听说这件事,开始对佛教产生些兴趣,不过那时也未到痴迷,反而对道家的许多理论深信不疑,再到汉,佛教在凡间传播发展,嫘祖也逐渐痴迷,这些年更甚,尤其最近几月,常为凡间宇文邕的作为和和尚道士们的遭遇黯然垂泪,几乎达到茶饭不思的地步。
寒少宇不知该说什么,上古征战时,这位‘主母’就是个悲悯天下的人儿,每逢战死兵士,她都会哭,时间长了,他们这些大将也都习惯了。
不过现在的情形和那时有点不同,如今凡间和尚道士的劫难偏偏是她‘女婿’宇文邕一手造成,嫘祖估计心中非常不好受,更不知如何是好了。
转过桑林豁然开朗,嫘祖的居所并不似宫中的其他地方,木制的小楼驻于鸟语花香曲径通幽处,就连伺候的仙娥也不似宫中其他仙娥的打扮,都穿着粗麻衣物,小楼旁的草地上还摆着几张织布机,那些忙碌的仙娥瞥他的目光略为奇怪,盯得寒少宇颇不自在。
“神君休怪。”领路的仙娥对他道,“嫘祖喜欢清静,最近几年潜心佛道,这里鲜有人扰,随身伺候的仙娥每五百年一换,神君久不来这里,她们都没见过神君样貌,自然稀奇。”
寒少宇没说什么,领路的仙娥将他带入小楼自个却退出去,关了木门,连动作都小心翼翼,嫘祖就在屋中坐着,膝下一张蒲团,背后则是佛祖释迦摩尼的画像,两边的墙上一面挂着手书的道德经,一面则是一副画,画着身着道袍的道人被群鹤簇拥,嫘祖面前放着木鱼,手上盘着不知是什么木打磨的佛珠,旁侧的木架上摆着的书籍物件,也均和佛道有关,略一打量,屋内摆设有些不伦不类。
寒少宇双膝一跪正要行礼,盘腿闭目的嫘祖却睁眼,满头银发,面容并不好看,上古时嫘祖尚且年轻,就算不上美人,甚至有几分丑意,但君上爱慕其德行,娶为正妻,这位主母的确是一位非常善良的人,年纪轻轻就得到部落中大小将士的敬仰和喜爱。
“是应郎到了……”嫘祖道,“昨日嫫母同我喝茶,还说起你,应郎这么些年游历在外不问政事,好不容易上一趟九重天,却掀起那么大的波澜……”
寒少宇有些无奈,时隔这么些年,嫘祖对他的称呼真是一点儿也没改。当年他同四公主纠缠,这位主母大抵是受四公主影响,对他的称呼竟然也是‘应郎’,可能因她是四公主长辈,这称呼由她嘴里叫出来,便总觉得别扭,和君上说了几回,这位主母大人对他称呼仍是如此,再去恳求君上,君上也很无奈。
“黄龙还是忍忍吧……”君上那会对他道,“我这正妃就是这脾气,我虽然跟她提了这事,估计她是不会改的,再说魃也不介意,她虽同嫘祖没什么血缘干系,但嫘祖对她比对自己亲生的几个孩子还好,黄龙就不要计较了吧,称呼这东西,不就是个指代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