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酒馆扛走木头,店外小火嚼着草叶子等他,口水在夜风中拖得老长。见青木臣出来,乌溜溜的眼睛直往他和木头身上瞄,木头靠在他肩上酒醉不醒,几乎是被强拖出来的,青木臣扶着他,一股股酒气窜进鼻子里,臭得要命。
他有些后悔一时仗义。
如此臭的一块木头,老实说真是嫌弃死了!
他看向小火,那家伙不情愿抖了抖耳朵,缩了脖子,向后退了一步,头甩得像拨浪鼓。
“才不要驼他!”小火道,“我和寒少宇这家伙属相相冲八字不合,你把他送回去,喝醉的这家伙,就是个天大的麻烦!”
青木臣犹豫了一下,小火这句真是说到心坎去了,刚刚进店虽然‘豪言壮语’要带木头回家,但搀起木头的那一刻就有点后悔,因为这块死木头真是重死了,他这小身板也就勉强拖他出来,除非显真身,否则再远一些,是真的拖不动的。
若换作是只有浅薄交情的家伙,醉成这样臭成这样,他一定一走了之绝对不会管这档子闲事儿,可偏偏,遇上的这家伙是木头!
“你驼也得驼,不驼也得驼。”
青木臣咬牙切齿嘀咕这句,酒馆的木门“啪”地一声在身后重重合上。
“刚刚我话都说了,现在门也关了,你再不老实听话,我就变成青鸟带木头回客栈,留你一个在凡界人间闲逛,碰上巡防的打更的,人家当你野马你也自己去应付,被抓住了也算你自个倒霉,到时不要奢望我替你赎身。”
小火动了动耳朵,鼻子里喷出两团火雾,仰着脖子走过来,任他将木头扛上马背安置妥当。
“真不知你怎么想的。”牵它回客栈时,小火一路都在念叨,“寒少宇就是个没良心的混账,你就该扔他独醉,现在又当什么好人,你明明是怨他的!”
青木臣摇头没说什么,其实他怨不怨他,连他自己也不知道,无数次想过,又无数次劝自己不要再想,有些事情琢磨出答案与否都没甚意义,没意义的事情,还做来干什么。
本以为捡一块喝大发的木头回客栈已经很麻烦,没想到更加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
许是一路颠簸,快到客栈的时候,木头吐了,吐得昏天黑地从马背上跌下来,脑袋砸在地上“哎呦”痛叫一声,醉眼一睁,竟然醒了!
青木臣当时正跑过去瞧他,这个境况瞬间就特别尴尬了,木头就躺在地上睁着一双醉眼直勾勾盯着他,没什么表情,但确定是看见他了。
那一瞬间,青木臣脑子里瞬间跳出无数个处置手段,他可以摇身一变换一副面孔,没准还可以将木头忽悠过去,他也可以一手刀敲在木头脖子上,砍晕了拖回客栈,明天再找点儿消除记忆的药,掰着他下巴给他灌了,绝对可以让他将今晚的事情忘得干净。
正待举起手刀,木头却眯起眼睛,抬头凑到近前,他的脸距离他很近,呼出的酒气都喷在他脸上。青木臣一僵,小火咬了他的袖摆拽了拽,瞬间回神,狠下心来砍下去。
“你谁?”
谁料还没敲下去,木头迷蒙眼睛来了这么句,青木臣一怔,放下手眯起眼睛瞄着这条醉龙,已经喝醉到这个份上了么,还真是有些不可思议。
玩心大起,曲了关节敲了敲木头的天灵盖,笑问:“你不认得我?”
木头眯起眼看他,认真的小模样配上浑身酒气确实很好笑,他又仔细打量了下,摇头,“听声熟悉,但眼晕看不清你长什么样子,你谁?要把本君带到哪儿去?”
青木臣舒了口气,摸了摸木头的脑袋,“乖孩子反正不是卖了你。”
木头“哦”了一声,挣扎两下想从地上爬起来,又身子一软瘫倒在地,还向他伸了手,“哎那个谁,我浑身无力,你拉我一把。”
青木臣伸手,却绕过木头的手将他搀起,笑了一下,手刀利落砍在木头颈上,木头再晕过去,青木臣扛起他将他发上马背。
“你的脾气真是难以捉摸……”半晌小火说了这句,“他怎么你了,你怎么突然这么对待他?”
青木臣拽着马单手扶着木头单手拽着缰绳,没去看小火。
“我不这么对待他怎么对待他?”他道,“一番折腾他就醒了,还好走运,他酒劲儿没过眼还花着,这才没认出我,这么提心吊胆我才不要,万一整出点事情来不是很难收场?还是敲晕保险。”
嘴上虽这么说,却不自觉想着小火的反应,它现在一定很鄙视自己,一定在想自己是个自找麻烦的笨蛋,什么敲晕保险,不把寒少宇那家伙拖回客栈最保险了,明明是帮他还这么提心吊胆像做贼一般,真是自讨苦吃。
回客栈让小二给小火加了些草料,将木头拖回客房青木臣又有得忙,木头那一身衣袍浸着酒臭是真的穿不成了,扒下来扬手要丢,又想到这身金衫是木头柜里不多的几件体面衣服,听说还是轩辕帝君所赐,就这么没征求他同意丢了,好像很无礼。
“还是给你留着吧。”
青木臣找了件干净的内衫帮木头换好,目光瞟到木头由胸到腰的划痕,心中不是滋味儿,那天他是真的伤心,抓到木头才下手没了轻重,参仙当时说这家伙的伤颇严重他还不信,由此看来,竟然是真的。
指尖蹙了青光聚拢仙力,沿着那伤疤划下去,划过一半伤痕并未消失,青木臣敛了仙力叹了口气,反复看着自己的手,尖锐的指甲冒出来,冲木头的身体比划了一下,困惑难解。想不通那无意的一爪子怎么会如此严重,伤痕怎么会连仙力都无法消除。
“对你不住……”他的眼睛暗了暗,“这伤你留着吧,总不会跟那年一样忘记我……明日之后,咱俩互不相欠,你走你的阳光道,我过我的独木桥,今晚,就再破例陪陪你。”
话音刚落,青光一闪他已化作一只巴掌大的青鸟飞上床榻,瞄了眼昏睡不醒的木头,钻进内衫卧下来,木头的体温仍像离开时那么温暖,只是今夜之后,也许再无眷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