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被揍出狐狸洞,日子安宁了两天,只是两天之后阿爹从洞外回来,好不容易清静些的狐狸洞,又迎来了一场腥风血雨。
阿爹回来的时候,大哥推崇的那位南海水君六太子正在青丘上界的云端布雨。按说青丘这个地界,从来布云施雨都由湖泊溪流的大小龙族水君管辖,万是轮不到天族来做的,更别提这位南海水君六太子还是天君直系,最近一段日子听说天君对他更是倚重。
不过凡事都有例外,据说负责施雨的龙族水君病了,这位水君又恰好是六太子的舅舅,六太子就代劳布了这次的雨。
不知是错觉还是其他,白九樱总觉得狐狸洞附近的雨水下得比别处更稠密,出洞看,一只金龙就趴在云际,从云朵里探出龙首,痴痴地窥着她,她抬头一望,金龙眨了下眼,又缩头躲进云里。
白九樱觉得头疼。
那只金龙窥她的目光直白,所有心思都写进眼睛里,白九樱不喜欢被这么盯着,尤其不喜欢被一条陌生的龙窥视。不过她大抵也明白了今天这雨是怎么回事儿,她大哥那个小人,真是很会给她找麻烦!
“九樱姑娘……”
金龙开口唤了她一声,抖着身子从云里窜出来,晃眼的工夫落地已是偏偏少年,和鳞甲一样颜色的衣袍发冠在这样的雨天让白九樱觉得晃眼,六太子之前来狐狸洞拜会她大哥倒是瞧见过两回,但没正经说过话,他那时初来乍到也没有胆子如此窥视自己。
“九樱姑娘是要出去?”六太子仍然用金龙的眼神盯着她,眼睛里的情意都要溢出来,他踌躇伸了手,从她肩上摘下一缕长发,“这雨还得下半柱香的时辰,九樱姑娘还是回去吧,半柱香后再出去,省的淋湿衣裳。”
六太子靠过来的时候白九樱有些尴尬,她觉得伸向她肩膀的不是一只男人的手,而是一副镣铐铁爪,像是要把她整个人抓过去锁上,僵硬着身子生生承了,六太子察觉到她不快,怔了一下,很识相将手拿开,并没有趁机不规矩。
白九樱僵着身子站在雨里,她想她现在这情况,大抵就是进退两难的境地了,六太子没挪步,没说走也没说要去哪里,看这架势,摆明是她去哪里,他也要跟着同去。
现在怎么办?
她不喜欢这个太子,无论他是谁她都不喜欢,她不喜欢他的目光,不喜欢他的衣袍,不喜欢他的发冠,也不喜欢他晃眼的鳞甲,可是就站在这里不是上策,也不好借口累了转身回狐狸洞,她毕竟是狐帝的女儿,如此作为不但有失身份,也不是青丘的待客之道。
小人!
尴尬间,白九樱又在心里将大哥骂了一遍。
六太子站在雨里,动唇想说什么,目光猝然瞟到云际,有些慌乱往后退了一步,和白九樱拉开了些距离,白九樱惊讶于他瞬间的转变,没来得及回头,就听见身后有落下的声音,一同到来的,还有空气中弥散的血气,她熟悉那血的味道,那是她阿爹的血。
“伯父受伤了!”
六太子先她一步凑上去,搀扶起狐帝,白九樱回头,阿爹坐在地上,手捂着腰部靠在山壁,腰带上衣摆上都是血。
“什么人这么大胆,竟然敢伤青丘狐帝!”
六太子废话的档口,白九樱趁机将他挤到一边去,阿爹又吐出一口血,空气里弥散着一股腐臭的味道,白九樱发现那血竟然是黑的。
阿爹中毒了!
她心里一怔,急忙叫二哥出来,二哥看到阿爹的样子也很惊讶,弯腰将阿爹扛上肩膀,扛回狐狸洞,六太子自然也跟着进来了,虽然碍眼又讨厌,站在洞里也帮不上什么忙,但现在情况紧急,白九樱也懒得搭理他,索性随他去了。
阿爹靠在石床上说不出话,整个下巴都是肿的,大滴的汗水从额头上滚滚而下,白九樱拿了手绢沾了些冷水帮阿爹擦了汗,一抚额头,热度滚烫。
二哥招呼六太子搭了把手,两人将阿爹的袍子扯开,就在阿爹的左下腹有一处伤口,一个指节的宽度,看着很深,血液并没有凝固,还不断冒出来,那血的颜色也是黑的。
“阿爹房里有解毒的丹药,我去拿,你照顾他。”
二哥打了个手势,起身朝阿爹房间去了,白九樱晃了晃阿爹,想趁着他神志尚清醒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阿爹动了动唇似乎想说,嘴巴刚张开条缝儿,更多的血顺着他的齿缝和胡须淅淅沥沥淌下来。
“九樱姑娘暂且别问了,伯父这伤口里的毒少见,他现在的情况根本没法回答你。”六太子摸了摸阿爹的脖子,说道,“这毒从伯父的腹部已经蔓延到喉咙,如果不是伯父用神力护住心脉强撑回来,怕是早有不测……”
六太子说着这话,便去翻阿爹身上,白九樱蹙眉,虽然知道他这是在找线索,但还是有些不快,她这个做女儿的都没去动她阿爹的衣服,这六太子一个外人,如此举止完全当这狐狸洞是自家,他怎么好意思这么随意!
不过不满归不满,六太子这么一翻找,还真从她阿爹的袖子里翻出个铜制的镖出来,那镖的尖端染着阿爹的血,和伤口的形状相符,必然就是伤了阿爹的凶器了,白九樱估计阿爹是中镖之后立刻感觉到不对将镖拔下来,看到尖端有毒,迅速运功护住心脉,又将镖小心藏了,一路撑着返回这里。
她知道阿爹出门是去做什么,阿爹那日和阿娘打了一架,屁股上的伤未好,就说要去西荒的火凤神居找凤熙神君讨人,白九樱当时就有些担心,她虽然没见过这位凤熙神君,不过听阿娘和其他神仙说这位的性格十分妖孽古怪,也很难相处,是个放荡不羁的神君。虽然阿爹出门前她也劝过,西荒那么远,阿爹的伤又未好完全,万一再和凤熙神君打起来根本讨不到便宜,但阿爹决定的事情不是她一个小丫头就能改变的,他还是朝着西荒飞去了,白九樱卧在狐狸洞看着阿爹的背影,心中就有些忐忑。
“这上面刻的是什么兽?”
白九樱指着那镖问了句,六太子端详了很长时间,却没认出来,白九樱从他手里拿走铜镖仔细端详,也看不出那镖头上的兽首是什么兽,有些像麒麟,又有些似虎,还有些像龙,单看外形好像和很多神族都沾边儿。
“九樱姑娘……”
白九樱捏着镖琢磨的档口,六太子叫了她一声,思绪被打断,白九樱心烦意乱,想找个理由把这讨厌的家伙赶出狐狸洞,却见六太子掰开阿爹的手,阿爹的手里,紧紧握着一样东西:一撮火色的长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