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洛,回家了。”
迟宥枭从餐厅出来,看到她走神,温声的叫她。
他的声音很好听,以至于每次叫她,都是一种听力盛宴。
凌洛很顺从地挽上他的手,安安静静上了迈巴赫。
车上,司机已经提前关上空调,不冷不热,温度刚好适中。
中间的挡板被他升起,另一只手握着她闭目养神。
他手掌冰凉凉的,
宛如山顶的雪。
凌洛觉得他有心事,而且很深。
也不知过了多久,凌洛感觉手掌间有摩挲的触感,扭过头来,果不其然,他醒了,目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
“醒了?”她问道。
“嗯。”迟宥枭淡淡回应:“最近有点累。”
凌洛关心道:“那你再休息会儿。”
迟宥枭没再继续睡,试过了,睡不着,就像什么压在心口,难受极了。
他的目光依旧落在凌洛身上,手指不禁捏着她的掌心,又将她的手指握紧,沉着声音还是问了出来:“你刚刚和容伊说的话,是真心的?”
果然,他还是听见了。
“是。”凌洛犹豫了一下。
与其是说好话哄骗一时,不如说了实话。
迟宥枭似乎没想到她直接承认,怔了怔,轻笑一声:“所以我们这样算什么?搭伙过日子的夫妻,随时准备散伙是吗?”
“当然不是——”
凌洛急着否认。
“就算你真这么认为,”迟宥枭打断了她,停顿了一瞬,目光炯炯,语气沉稳地说道:“我也会让你一直做我的迟太太。”
强扭的瓜不甜。
凌洛动了动嘴,觉得这句话放在这不太合适。
但心中又忍不住酸涩。
“宥枭,你这样说,我会误会我在你心中很重要。”她酸楚的说道:“我不值得。”
如果真要她从科研和婚姻中做选择,她会像她师父一样,毅然决然的选择科研。
说她冷漠也罢,说她无情也罢。
她的选择不会变。
——
融资并不顺利。
凌洛焦头烂额的同时,还要操心着实验室的实验。
眼看着招标在即,资金没有到位,复阳实验室没办法复工……凌洛其实也心乱如麻。
“要不还是把罕见病的项目停了吧。”邓言陌艰难的开口。
同时,实验室的人都停下了手头的工作,等着凌洛做决策。
其实所有人都不甘心,但现在他们又不得不为实验室的未来着想。
“那就……”凌洛心口一阵镇痛。
其实还是有办法,只是合适的融资几乎没有,就算有也是杯水车薪,除非接受胡总的要求,把gene出卖了。
gene的那张照片,还在她办公室的键盘下压着。
在良知和融资之间,凌洛还是选择了前者。
人必须要有自己的底线,凌洛就有,而且一分一厘都不允许越界。
偏执的无理取闹。
她思想挣扎着,最终开口:“停了!”
这句话一开,罕见病的中成药彻底的画上了句号。
终于不用再加班了,所有人并没有松一口气的轻松感,反而心情沉的可怕。
有泪点低的,已经偷偷抹眼泪了。
凌洛鼻尖也酸涩不已,可还是忍住了要掉下来的眼泪:“大家这是干嘛,又不是实验室没了,今天大家下个早班,从明天开始,该休假陪老婆孩子的陪老婆孩子,不想休假的就来上班,还有其他项目等着大家呢。”
邓言陌取下了金丝眼镜,背过身去,热泪盈眶。
放弃两个字说的容易,真让他们接受太难了。
凌洛眼睛轻轻一眨,眼泪都快掉出来,她长舒一口气,开口之际,嘴巴颤抖着,声音也抖了起来:“这段时间辛苦了,霍烟在这谢谢大家。”
她弯下腰去,身体却迟迟没有站起来。
眼泪就这么滴落在了她的脚边:“对不起。”
“我没能帮大家保住项目。”
她颤抖的声音,让所有人都破防。
“霍总。”邓言陌连忙扶起她,可凌洛没动。
她不想让大家看见她的眼泪,也不想看到他们的眼泪。
她太没用了,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
不过她没太让这种情绪渲染下去,抹掉眼泪,直起身:“等我们收益好了,我们再重启项目,到时候大家一个都不能少。”
几乎异口同声:“好。”
没有多停留,凌洛离开了实验室。
同时,国药集团可谓是喜事连连,新实验室的地址选定,月度订单再破新高,Gp值已然超过了东来医药。
从国药集团出来,迟宥枭又赶去了迟生公司参加签约仪式。
对方公司在京都也算数一数二的大公司,迟家初来乍到,自然是诚意满满的合作。
双方签字互换文件再签字,动作行如流水,十分潇洒。
迟宥枭合上笔盖,站起身同对方握手:“殷总,合作愉快。”
殷浩然是个十分年轻且意气焕发的年轻人,年纪和迟宥枭应该长不了几岁,没有背景的他,却已经是知名企业的高管了。
殷浩然:“小迟总,合作愉快。”
他语气意味不明,耐人寻味。
签约成功,大家一边往会议室外走,一边就着签约的内容寒暄,默契而自然的送行和告别。
上电梯前,殷浩然落后几步:“你们先走,我和小迟总说两句话。”
他的同事点头按电梯离开。
殷浩然转过身来,那一瞬间,迟宥枭仿佛看到了即将上法庭的律师,身上充满了某种正义。
他想起来了,结婚宴的时候,他见过殷浩然。
没记错的话,他和街道的邻里坐在一桌。
他……要做什么?
此时,慎天去送他的同事下楼,偌大的电梯走廊只剩他们。
“小迟总还记得我吗?我们见过。”说着,他还回忆的一下:“我们应该见过几次的,可能小迟总没太注意我。”
迟宥枭微微蹙着眉心,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自说自话的寒暄,所以并没有接话,只是冷淡的等着他的下文。
“重新认识一下吧,我叫殷浩然,住在京都大河街道57号,是小迟总的邻居。”
确实是邻居,跟凌洛的院子只有一墙之隔。
“你是王婶的儿子。”迟宥枭陈述。
殷浩然笑了起来,是那种笑起来让人看不透深度的笑意,
“洛洛居然会嫁给你这样的人,这是我没想到的,我以为她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的男人。”
他这种类型怎么了?
迟宥枭蹙眉,并不是很喜欢他现在这副口吻,措辞也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人和人相处,讲究处得来处不来。
处得来,就算两个人不说话,坐一块心里都是高兴的。
处不来,对方就算再怎么示好,再怎么热情洋溢都会让人难受。
迟宥枭能感觉到,殷浩然对自己释放的善意并不是真心的,甚至是一种充满危险的挑衅。
这种感觉不禁让他想起曾经第一次踏入金融街,那些人也是如此,用一副看似友好的微笑欢迎他,实际上,心里已经想出一万种处理他的办法。
人心,是最难猜的,因为它隔着肚皮。
殷浩然痞痞的笑着,有种斯文败类的感觉。
迟宥枭淡淡的,个子比他高,所以气场看上去要强许多:“殷总真会开玩笑。”
“上次回去的时候,听说洛洛结婚,我真的很惊讶,我还以为我听错了,看到她穿着婚服嫁给你的时候,还是难以置信。”
殷浩然说话很温和,听着舒服,笑眼明亮,由内而外的散发着教养的斯文。
用网友的话,应该就是天生的书生气息,细皮嫩肉,看上去文文弱弱,笑起来人畜无害,气质又儒雅,有很浓重的书香气息。
因此他看上去是没攻击性的。
可他偏偏开口时,句句暗含杀机,那股羸弱的邪魅被他拿捏的很不错。
“阿洛确实是我见过最好的女孩。”迟宥枭勾了一下嘴角,目光盯着他几眼,轻点了几下下巴:“殷总,没有别的事的话,那我先走了,还有一个会议等着我开。”
明明对方才是客,他却没有一点地主之谊,直接自己先闪人。
“洛洛跟你提起过我吗?”
男人很轻巧的一句话,迟宥枭却停下了脚步。
殷浩然看着他的身影,似笑非笑。
从他刚刚说要留下跟自己说两句话的时候,迟宥枭就察觉到了一些什么,两人根本不熟,有什么好说的呢?而且他还亲热的叫着她洛洛。
殷浩然轻笑一下。
他听说凌洛要嫁人的时候,他就在想她怎么会嫁到商贾之家,她明明最痛恨这种人。
后来,在婚宴上,他看到了她要嫁的人,那个男人除了是赌王的儿子,什么都拿不出手,那张脸甚至和他的颜值也没好多少,最让人无法接受的就是,迟家有头有脸的人,一个都没来。
凌洛怎么会嫁给这样一个男人,尤其是一个几岁就出国,脑袋里装的都是国外人情文化,满眼只有利益和偏见的男人。
不被迟家看好的婚姻,她真的会幸福吗?
她不应该嫁给这样一个男人。
这不是她的眼光和境界。
“洛洛跟你提起过我吗?有没有跟你说过,我们是差点就在一起的青梅竹马。”
这道声音、这几句话,一下将迟宥枭心中某个东西击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