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昭的声音很轻,几乎被休息区发电机的嗡鸣盖过。她站在台阶下方,仰头看着张起灵,睫毛在探照灯的光线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你可以不去见他。\"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声音清晰了些,\"这不是命令,只是...一个选择。\"
张起灵的目光落在她攥紧的指尖上。那双手在青铜门后握过刀,在雪地里刨过冰,现在却因为一通电话而微微发抖。他向前迈了一步,从阴影处走到灯光下。
\"他知道多少?\"
林昭的嘴角动了动,像是想笑又没笑出来:\"足够多。\"她低头用靴尖碾了碾地面结霜的碎石,\"从冬宫遗址的卫星图像,到周维实验室的人员名单...他一直在看着。\"
二楼窗口,王秘书的身影再次闪过。窗帘轻轻晃动,像无声的催促。
黑瞎子的烟味从走廊另一头飘来,混合着医务室的消毒水气味。胖子的大嗓门隐约传来:\"...这绷带缠得比粽子还严实!\"
张起灵突然伸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林昭的手腕。那里有一道新鲜的擦伤,是青铜薄片最后灼烧留下的痕迹。
\"我去。\"他说。
林昭猛地抬头,灯光直射进她的瞳孔,让那双眼睛看起来异常明亮:\"为什么?\"
张起灵收回手,重新插回兜里。他的声音平静得像结冰的湖面:\"他派人接应,不是请求。\"
休息室的门突然打开,吴邪端着两杯热茶愣在门口。他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个来回,明智地后退半步:\"那个...茶泡好了...\"
林昭深吸一口气,霜白的雾气从她唇边逸散。她转向吴邪时,表情已经恢复如常:\"谢谢。正好,我有事要问你。\"
张起灵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转身走向二楼楼梯。木质台阶在他脚下发出细微的吱呀声,像是某种预警。
二楼走廊尽头的房间门虚掩着,透出一道暖黄色的光。王秘书站在门外,西装笔挺得像刀裁出来的:\"张先生,首长在等您。\"
房间里的暖气更足。一个两鬓斑白的男人站在窗前,肩章上的将星在灯光下闪着冷光。他转身时,林昭的眉眼轮廓在他脸上找到了出处——同样的下颌线条,同样的看人时微抬下巴的习惯。
\"坐。\"林将军指了指沙发,自己却依然站着,\"伤口需要重新处理吗?\"
张起灵站在原地没动:\"不必。\"
老人笑了笑,眼角挤出几道深刻的纹路:\"和我女儿一样倔。\"他从抽屉取出一个牛皮纸袋,轻轻放在茶几上,\"看看这个。\"
档案袋里滑出几张泛黄的照片。1987年,格尔木疗养院,年轻的士兵持枪站在铁栅栏外的警戒线旁——那是二十多岁的林将军自己。而在照片角落,一个模糊的少年身影被红笔圈了出来。
\"那时候我就该认出你。\"老人的手指点在照片上,\"'。\"
窗外,夜色已经完全笼罩了边境的群山。休息区围墙上的探照灯扫过,在房间里投下转瞬即逝的光斑。张起灵的影子在墙上拉得很长,像一柄出鞘的古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