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1年的元旦到来了,那天大概是我大姐这辈子最美的时刻了,只见她穿了一件酒红色的西服,带着花里胡哨的红色发饰坐在床沿边上,等待着男方家上门接亲。与她平常的打扮相比,今天她洋气很多,她身上的这套红色西服还是阿芬帮忙给挑选的,还别说,阿芬的眼光真是不错,不再是卖衣服的。
家里到处都弥漫着喜庆又略带感伤的氛围,我妈则在一旁偷偷抹着眼泪,我爸看见了又熊了我妈一顿:“大喜的日子,你是干啥呢!别一天天贱泪多。”
我奶奶看见了,拍了一下我爸:“你这个娃,一点也不懂当娘的心,闺女养这么大了,今天就要跟着女婿走了,让谁心里能好受啊!”
“是啊,我三嫂还是第一次嫁闺女,肯定心里不好受啦!”阿芬也在旁边帮腔。
在众人的安慰下,我妈的心情稍微好了一点点。
这时候我大姑二姑还有大娘二娘舅妈她们这些女性长辈则要给我大姐传授一下她们作为过来人过日子的秘诀了。
听的我大姐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又是惆怅而一会儿则又是涨红了脸,捂着两只耳朵不让她们再说下去了!
从我大姐的表情变化大概可以看出来过日子也就是这样吧,酸甜苦辣各种滋味都要经历尝试。
等了大概一个钟头的时间,男方家就来人了,接亲的人除了四女四男还有我大姐夫。
这也是我妈对我大姐婆家提出的唯一要求,当然了我们心里都明白,这是我妈为了弥补她年轻的时候的遗憾,她和我爸结婚的时候没有得到的就尽量让我大姐得到,不想让我大姐有所遗憾!
我大姐夫说句心里话我对他没有什么太大的感觉。我甚至于都没有好好的看过他一眼,不知道他具体长什么样子,只是感觉呆呆的憨憨的每次见到我们这些弟弟妹妹们都是一个劲的傻笑。根本没有钟凯那样会讨好我们,更会和我们这些孩子们打成一片,如果在他们二人选择的话,我还是比较喜欢钟凯。
关于钟凯和我大姐的故事,我当时只知道他因为有了好的前程抛弃了我大姐,但是细节上的事情我则不太了解,可能他们大人都觉得我是个小孩子,不想和我说。我也是后来我结婚后,偶尔一次和大姐聊天,聊到了钟凯这个人,她才对我们说起她和钟凯的故事。
今天,我站在人群里好好的观察了一下我大姐夫这个人,虽然平常其貌不扬的人放到人堆里揪不出来的货。但是今天一打扮也看着人模狗样的,一个灰白色西服套在他身上也有点城里人的感觉。
大家都知道八九十年代那时间男人们穿的西服,最大的特点就是版型很宽大,就像现在女士们穿的西服版型。那时间女士们穿的西服还是比较紧身的,是为了是突出身材而设计的,我大姐这次结婚就买的这种版型。
我大姐夫人长得憨厚壮实一点,他穿的这种宽大版型的西服,套在身上也能把衣服撑起来。
说到这里还有一个笑话,就是关于我爸的,我爸和我妈他们年轻的时候没有这种洋气的衣服,都是蓝色的中山装还有手工缝制的棉布外衣。
等到我大姐快结婚的时候,我妈也想到了想给我爸买一套西服,她觉得应该也想让我爸洋气一回吧!
我爸一看这种衣服,就一挥手:“我可不穿这种东西,那衣服都能套两个人,穿上像唱戏的一样,竟能出我的洋相。”
我妈瞪了一眼我爸:“你懂什么啊!城里人都这样穿,你没有看见他四叔和小叔都有吗。”
我爸头一扬:“啊!有吗,我怎么不知道小四还有宏杰都穿的西服啊!我记得他们每次都穿的中山装啊!”
我妈连续瞪了我爸几眼,没好气的说:“你懂什么啊!上次宏杰回来都是穿的西服,小四穿的更早了,阿芬去省城进货的时候都给小四买回来一套,你的瞎逼眼都不知道成天看啥了。”
我爸一听我妈骂了他,就生气了吼道:“你这个熊娘们,一天天的净盯着人家咋穿衣服了,小四和宏杰人家年轻,而我呢都四五十岁的人了,我还穿那种衣服干嘛,艳儿结婚那天,把我当年穿过的中山装给洗一下就可以了!”
“真是山黄瓜爬不了高架子,随你的便吧,爱穿不穿,不穿我还不想给你买呢,一套大几十块钱呢!”
今天,这套在我们家誉为“戏服”的西装穿在大姐夫身上,也不是显得那么突兀和扎眼。从此我爸才允许我哥也穿这种衣服,并且他自己慢慢也开始尝试这种衣服了。
大姐夫今天是新郎官,他比我大姐也就大了一岁,好像也是青涩懵懂的年龄,毕竟那时候的人都很单纯,思想也很简单。看着这么多人,他显得有点不好意思,唯唯诺诺不知道那两只粗壮的胳膊往哪里放。
大姐夫随着一群人的簇拥就到了我大姐的闺房门口,按照风俗是有堵门的风俗,这也是为难一下新郎,考验一下男方的耐心。
那个时代的堵门没有现在的婚礼那么五花八门,就是单纯的要红包。
“嗨,那个谁,拿红包,没有红包俺们可不开门呀!”堂姐在屋里高喊着。
大姐夫听到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红包从门缝里塞进来去了。
这种红包都是图个吉利,一般也就是五毛一块的。结婚那天无论是新郎还是新娘都会在身上藏很多这种小红包,毕竟他们是新人,办的是喜事,别人给你拿东西或者向你讨个喜气你得拿出个红包意思一下的。
就这样大概塞了十几个红包后,大家打开了门,我大姐夫终于看见了他的新娘——我大姐。
在他看见我大姐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色一下子就红了,而我大姐也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我们旁边的人一看见他们俩这样害羞,都笑了起来 。大家一笑俩人更加的不好意思了,俩人都低着头谁也不敢抬头看谁一眼。
就在我大姐和大姐夫尴尬的时刻,人家通知吉时已到,需要接新娘回婆家了。
当我大姐真的要走的时候,我爸这个钢铁直男也有点伤感了,刚刚还在教训我妈,现在轮到他自己也受不了啦!
只见我爸走到我大姐夫身边说道:“力强,今天就把艳儿交给你了,你以后可要好好待艳儿,她可是我和恁妈的心尖,如果你让我发现你欺负她,我定不饶你。”
我大姐夫只是一个劲的点头,其余的话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爸看着我大姐夫那个样子 也不想强逼着他去表忠心,一看他那样也不是敢欺负我大姐的样子。
按照我们这里的风俗,我大姐出嫁脚不能挨地得我哥给背出去。
于是轮到我哥上场了,其实我哥这两天心里也挺难受的。毕竟他和我大姐岁数临近,他说俩相处的时光是最多的,现在我大姐要嫁人了,他当哥的心里肯定不好受啊!
我哥此刻也穿着一件中山装,显得人很精神,他缓缓的走进我大姐的房间,在我大姐面前他转过身慢慢的蹲了下来,我大姐趴在我哥宽大的肩膀上,就像她小的时候,我哥背着小小的她走过很多小沟小渠。
我大姐人老实不喜欢蹦蹦跳跳,一看见哪里有沟又水这些东西,她都害怕了不敢跨过去,每次这个时候,我哥都会跑到她身旁慢慢的蹲下去,讲我大姐给背起来跨过去。
现在我哥又一次背上我大姐,这次的分量沉重而艰巨。
大姐趴在我哥的背上,眼眶红红的,轻声叮嘱着我哥慢些走。哥哥一步一步迈得很稳,仿佛承载着大姐的幸福之路。
我哥背着我大姐出了家门,门口停着一辆扎满彩带的桑塔纳小汽车,大姐夫满脸喜气地站在车旁等待着我大姐。我哥小心地将大姐放到车上,大姐拉着我哥的手不肯松开。这时,周围响起了噼里啪啦的送行鞭炮声,在热闹的声响中,我哥拍了拍我大姐的手,大姐缓缓松开了我哥的手。
汽车启动了,大姐透过车窗望着家人们,眼里噙满了泪水。车子旁边站着的有我妈我奶奶,还有我们这些兄弟姐夫以及所有的亲朋好友,而我爸则没有跟来,可能一个人偷偷在家抹泪的吧!哈哈只是猜测,我爸才不承认呢,我们问他,他就说:“谁流泪呀,儿女结婚是好事,说明他们长大了能独立成立小家庭了,作为父母应该感到高兴,我可不会跟你妈那样,一天哭来哭去的。”
我们后来跟着汽车跑了好几步,直到它渐渐远去不留下一点影子,只留下一道扬起的灰尘轨迹。那一刻,家中的每个人心里都五味杂陈,既有对大姐新生活的祝福,也有着离别的不舍。
我大姐就这样嫁人了,她是我们这些兄妹当中第一个结婚的,所以我们记得特别清晰也特别重视吧!
我大姐结婚后我们家压力最大的就属我哥了,现在我哥的婚事已经是我们家的重中之重了!
我哥也现在稍有成就,他种的葡萄用上了他的新技术,产量不仅翻了一倍还减少了病虫害的侵犯,葡萄长得是又大又圆,而且没有那种传统种的酸涩感。
我爸一看今年的葡萄就特别高兴,对我哥说:“军儿,我觉得可以联系一下批发的人了,得赶紧出手呢。不然这种东西熟透了就会落一地,到时候你的辛苦都白费了。”
我哥一听就摇了摇头:“不,我这个可不是要卖的,我这个是实验阶段。这些葡萄还不能吃呢!”
我爸一听就急了:“你这个败家子,这些葡萄这么好,你让它坏了扔了都不让人吃,你在外面学习那些技术学哪里去了呢,学习到狗肚子里了吗?”
我妈一听我爸这样说话,就很生气:“你就不要干涉孩子做事情了,当初说过把这些土地都交给军儿的,你就不要插话了,你那些种地的经验根本不能和现在这些科学技术相比较,你没事看看电视,电视上都会说现在人种地是怎么种地的。”
我爸也不想在辩解了,如果是我妈自己一个人,他一定会好好和我妈辩到底的,现在不光有我妈还有我哥,他就感觉寡不敌众吧!
我爸现在把地交给了我哥后,就也喂了两头牛,他对我们说,他还是喜欢养牛,养牛能让他心静。
而我妈现在除了帮助我哥干活外,就是帮助我爸养牛,一家子人的生活洗洗涮涮,我妈也不是很轻松。
我二姐去年就毕业了,在镇上一所初中教英语呢!
现在只要我爸妈一谈到我二姐就两眼放光,觉得她是他们的骄傲。比如不了解我家情况的人,问道我爸妈:你们家的孩子多大了,在干啥呢?”
我爸妈都会骄傲的说道:“刚刚二十多一点,在镇上当老师呢!”
这点上我爸妈也很同频,他们始终不会提及别的孩子,比如我大姐和我,只会说我二姐这个让他们骄傲的女儿。
现在大姐也结婚了,他们也就不再说我大姐这个人了,人家问女儿就是我二姐,我直接被忽略了,问儿子就是我弟弟,因为我弟弟自从初中后,他的成绩也很好。那为什么他们不说我哥呢,因为我哥的婚事问题也让我爸妈觉得丢人,不好意思提起吧!
现在我们家就属我这个人是闲人一个,我哥有自己的事业,大姐出嫁了,二姐有工作,我弟弟学习好,我妹妹现在虽然成绩一般,但是也在上高中,她对我爸妈说,她一定会考上大学,让我们也出个大学生呢!
所以,我觉得我爸妈下一步政策肯定是要给我介绍婆家了,不会永远让我这么闲下去呢!
于是,我大姐三天回门之后,那天晚上我就找我奶奶睡去了,因为我找我奶奶肯定有我的想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