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玥微微笑着。
她其实很漂亮,五官明艳又生动,骨头皮肉都带着美人的冲击力。
但比起容貌,更让人注意的是她眉宇间的神采,透着一股自信与魄力,神情稍带攻击性时,就会显得危险又迷人。
禾玥问季漻川:“季先生,您相信命运吗?”
她伸出一只手,指尖在空中旋转,好似自虚空中捉到什么。
“所谓命运,就是人的一生即将发生的事情。”
“福瑞灾祸,起起落落,都天生注定,不可逆转,不可逃脱。”
季漻川蹙眉,但不置一词。
而禾玥非常敏锐:“季先生,您不喜欢这种说法。”
“我并非有意冒犯您,”禾玥说,“实际上,我的意思是,命运错综诡谲,可是选择权依然在当事人手中。”
地球可以拥有命运的选择权。
“季先生,您听说过算命吗?”
“在不同的文化里,它有着不同的形制。”
“在中国古代,人们会把想询问的事件寄托于龟甲或蓍草。”
“而在遥远的欧洲,”禾玥的手指交叉成一个奇怪的姿势,“吉普赛人也会通过水晶球告知吉凶。”
“我知道,贸然的向您描述占卜或预言,您会觉得虚无缥缈、愚昧可笑。”
“但您一定想不到,”禾玥轻声,“您的出现,即将把已经分裂的地球联盟,重新聚合在一起。”
“是的,季先生,在灾难的威胁与宣告自宇宙深处传来时,我们当机立断,倾尽资源,集结了全球各个文明的能人异士。”
“您知道,命运的迷雾总令人捉摸不透,无数个分岔口足以将人类指向未知的黑暗结局。”
“而在所有的预言里,”她冷静、专业又难掩激动,“您,会是地球最大的生机。”
地球联盟的玄学派一开始并不被看好,大家都觉得他们是一群破防的疯子和狂热的宗教信徒。
其地位,大概相当于后来对小黑盒子(也就是空中那群来自异星球的直播设备)设立宗教和游行的发癫群众。
而玄学派已预言到接下来最可能发生的事,人类若不被梵尼亚灭族,就注定即将走上那条路。
在梵尼亚严格执行威胁、侵略、检阅游行、殖民的步骤时,玄学派已经通过各个文明预言中的描述,锁定了人类中的季漻川。
禾玥压低声音:“季先生,您可能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经过内部投票决定,他们不惜一切代价,把季漻川绑走,上各种debuff。
以确保季漻川被梵尼亚种族锁定时,是万恶缠身、鬼祟环绕的。
季漻川听到这里,表情复杂。
他还以为零忘了答应他的事情,他在这个地方唯一的诉求就是不要见鬼、把任务重心放到别的地方。
没想到零真的尽力了,这个世界确实是得忙于拯救地球的。
但是没想到这也能跟鬼祟扯上关联啊!
还是这么深、这么成分复杂、这么难以抽离的关联!
禾玥递给季漻川一本小册子。
最初,入侵之前,出于梵尼亚对低等种族星系的仁慈,他们会将梵尼亚与尤白伯星系的基本信息宣告。
种群繁衍是梵尼亚唯一的弱点。
可当你的敌人非常、非常弱小时,你是不会在意这个弱点将会被如何标注的。
相反的是,那些被侵略的低等星系,还会想方设法的祈祷、设计,以图自己的种族能开出个基因彩票,成为梵尼亚种群的联姻者,以获得赦免权。
禾玥说:“所有的梵尼亚身上都有……姑且先称之为基因锁。”
“这把锁,会限制梵尼亚发展的上限,也就是阻止他们到达身体素质、作战能力、精神能力的巅峰。”
“只有找到伴侣,那把锁才会解开,使梵尼亚真正进入成熟。”
“同时,成熟的梵尼亚会用某种方式影响他们的伴侣,使他们融入梵尼亚种群……比如说寿命。”
“似乎成熟的梵尼亚,会在生命之树种下因果,”禾玥一眨不眨地望着季漻川,“我们的专家将那解读成某种契约,他们会与伴侣共享漫长的生命。”
季漻川太阳穴突突跳:“而你们找到我,让我鬼祟缠身。”
“是的,季先生。”
她凌厉的神情透出短暂的茫然,又很快变得坚定,甚至有些冷漠。
“你是地球送往宇宙的新娘。”
“也是我们最大的武器。”
季漻川:“……”虽然但是为什么是新娘。
玄学派决定用地球玄学,对抗来自外太空的科技与生命。
对其他派别来说,这无疑是非常离谱和抽象的想法。
玄学派笃定梵尼亚会带走季漻川,所以疯狂找来各种鬼祟缠着季漻川。
只是可惜时间有限,而且很多鬼都有空间限制。
他们来不及绑着季漻川全球到处飞,去招惹那些更阴暗、更恐怖、在地球上扎根更深久的鬼。
科技兴球派对玄学派无视且无语,专心集结资源搞科技。
而外星太君这边请派简直对玄学派头皮发麻。
他们很怕这群迷信分子在检阅日拉个大的,所以很心机地设计规划了外星太君的行进路线。
是想避开季漻川。
没想到玄学派鬼贼又胆大。
外星太君降临到底不是什么别国总统到访,会安排很详尽细密的安保与监控。
地球联盟对被检阅的城市唯一的要求,就是居民们都找个掩体待着,别出来发疯被外星人揍死。
而其实降临地球的这支银白检阅队,依随着西瑞尔长官非战即宽赦的温和作风,就算检阅时下面的地球人发疯,他们也不会在意。
所以外星太君这边请派千防万防,也没有防住玄学派一大清早过来偷摸盖违章建筑。
还整了吊车、拖拉机、安全帽,在相当短的时间里往公园中心盖了个不明高塔。
很高,形状离奇,意义不明,但非常高,足以让外星太君们优雅拐弯,往季漻川所在的方向走。
而恰好那时,一直“闭目养神”的西瑞尔长官,睁开了一只竖瞳,外星人特有的方圆百里扫描视线与在阳台怀疑人生的季漻川猝然对视……
这一切充满了人为的巧合和某种玄妙的命中注定感。
当那只水母从深蓝咻一下变成蓝粉时——
科技兴球派大受震撼。
玄学派扬臂高呼。
而外星太君这边请派,飞快安排了医疗队靠近季漻川所在的楼栋。
这份紧急情况下的补救指令,无疑点明了地球联盟内部的地位翻转!
而面前的女人,作为地球联盟派出的医疗队代表员,神色复杂。
季漻川就明白了:“你是搞玄学的那帮人。”
禾玥点头承认:“我们资源有限,必须混进其他地方借用一下他们的人手。”
她像季漻川展示手腕中心的刺青,浓黑,形状诡谲,只看一眼就让人感受到浓厚的不详。
“刺下这个图案需要付出的代价,我就不对季先生赘述了。”
“但季先生请放心,有了它们,我们就不会真的被恶鬼注意到,也就不会因邪祟而死。”
“即使是面对弗莱迪和人鱼那样,让你不知不觉陷入幻境的怪物。”
“季先生,请留意,这个刺青还有一个特点,就是人这一生只能真实地看到它一次。无论他有没有被刺下过这个图案。”
“为了提防被拉入梦境而不自知,”她说,“我们都对自己进行了洗脑。当低头时看到了手腕上有刺青,这就说明进入了邪祟的幻境。”
“在您离开地球之前,”禾玥说,“我们会保护好您。”
意思是进入外太空后,他就生死有命富贵在天了。
季漻川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可是你们的决策有很大的风险。”
如果鬼能打赢外星人,鬼一定也会把他杀死。
或者甚至在鬼杀死外星人前,他就已经嗝屁。
如果鬼打不赢外星人,那这种举动的意义何在?
并且在这种前提下,死亡概率更大的依然是季漻川。
玄学派不可能给他画那个刺青的,他画了,恶鬼缠身就没意义了。
禾玥静静地看着季漻川:“季先生,是的,您的忧虑非常正确。”
“这也是我们不被其他人看好的原因。”
季漻川觉得好绝望:“即使这样,你们依然不会放弃这个想法?依然不能除掉跟着我的鬼怪?”
禾玥迎着他的目光:“是的,季先生。”
季漻川好难过。
嗝屁事小,每天被鬼吓的日子才最难熬。
缓了缓神,禾玥对季漻川说:“季先生,我即将成为您的后勤团队主管。”
“您有任何的问题,都可以问我,”禾玥想了想,“以地球联盟的名义,我发誓对您忠诚、坦荡、知无不言。”
季漻川沉浸在要见很多很多鬼的悲伤中,对这个话题并没有兴趣。
禾玥并不觉得尴尬或者冷场,递上档案袋,介绍自己。
“我叫禾玥,在去年于华林克特大学取得博士学位,研究方向是国际政治关系,曾在……”
季漻川有些怔愣。
禾玥对鬼祟、邪术、玄学、外星生物等等的冷静谈吐,让他以为她也是相关的专家。
没想到她实际也是半道转行,地球联盟真是成分复杂。
季漻川抬眼,第一次认真地观察她。
显然她才华横溢,年轻貌美。
但她的眼神,带着野心,也带着审视,说不上恶意,但伴随着天然的评估感,自上而下。
禾玥很敏锐:“季先生,您在通过我,看什么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