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从医五十载……”老专家下颌微颤的胡须显示出被冒犯的怒意。
“如果继续沿用这套治疗方案。”
叶飞直视武子楠充血的眼球:“灵堂白幡最迟下周末就能用上。”
空气瞬间凝固。
徐功明的手掌已经按在叶飞肩头,却被年轻人灵巧卸力避开。
李医师的听诊器当啷砸在金属托盘里,武子楠太阳穴突突跳动,拳头在西装裤缝蹭出细响。
“看来今天白跑一趟。”
叶飞径直走向门口,皮鞋在地砖敲出清脆的节奏。
徐功明僵在原地,喉结上下滚动却说不出半个字。
病床前剑拔弩张的场面让空气几乎凝固。叶飞正要转身离开时,床上突然传来布料摩擦的簌簌声。
武庆隆枯瘦的手指死死攥住被单,喉间挤出断断续续的气音:“慢……慢着……”
这声微弱的阻拦如同惊雷炸响,李医师手中的听诊器“当啷”掉在地上。
武子楠三步并作两步冲到床头,声音都变了调:“爸您别动气,我这就叫护士来加镇定剂!”
叶飞进退维谷地杵在原地,余光瞥见徐功明冲他使眼色。
这位龙隐会特使不着痕迹地挡在门口,压低嗓音提醒:“别忘了上面的安排。”
此时武子楠黑着脸直起身,从牙缝里挤出话来:“老爷子说嗓子发紧,让你开个方子试试。”
话音未落,李医师已“咚”地把病历本拍在床头柜上,钢笔尖在纸上洇出大团墨渍。
“恕我直言,现在贸然用药风险太大。”
叶飞盯着监护仪上规律跳动的绿线:“武老体内各系统正处于脆弱的平衡状态,任何干预都像在钢丝上添砖加瓦。”
李医师气得山羊胡直颤,抓起处方笺就要撕:“不识好歹的东西!让你写就……”
话说到一半突然卡住——徐功明正摩挲着西装袖扣,金属扣面上隐约可见龙纹暗记。
“医者仁心,谨慎些是好的。”
徐功明适时打圆场,话里有话道:“只要尽心诊治,偶有差池也在情理之中。”
他特意在“尽心”二字上加重语气,目光扫过墙角的监控探头。
叶飞突然意识到,这场治疗早已超出医学范畴。
龙隐会与武氏家族的高层早有心化解矛盾,病床前这出戏不过是给双方台阶下的过场。
想通这层,他反而从容接过处方笺,笔尖悬在纸面三寸:“若用经方,当取白虎汤加减。”
叶飞指尖摩挲着青瓷茶盏,余光扫过徐功明故作无辜的脸。
满室檀香中,他清晰感受到七道视线正灼烧着自己的后背。
“武老先生现在的情况很特殊。”
他放下茶盏时瓷器轻叩的声响,惊醒了屏息待诊的众人:“从现代医学检测报告来看,他的生理指标堪称健康典范,但若按玄门命盘推算……”
他刻意停顿,看着武子楠骤然攥紧的拳头:“命宫主星已陨落半月有余。”
李医师手中的银针盒哐当坠地。
这位前御医首席踉跄扶住雕花床柱,突然意识到自己可能成了某个惊天棋局中的弃子。
叶飞踱步至沉香木床前,凝视着武老泛着青灰的面容:“十五日前那枚雷青木果,此刻正在侵蚀他的五脏六腑吧?”
“放肆!”李医师脖颈青筋暴起,却在武子楠阴鸷的注视下生生咽回后半句斥责。
叶飞已拈起武老枯枝般的手腕,指甲在曲池穴上方划开一道浅痕。
诡异的是伤口处不见血色,只有细碎木屑簌簌飘落。
徐功明突然捂住嘴后退两步,他分明看见武老被划开的皮肤下,淡黄色树脂正缓慢渗出。
李医师颤抖着掏出放大镜,当木质纹理在皮下组织清晰显现时,他颓然跌坐在黄花梨圈椅里。
“雷青木果确有重塑肌骨之效,但需佐以寒潭水调和。”
叶飞捻着指尖木屑,任由晨曦穿透树脂滴落在青砖地上:
“强行续命三月,换来的却是活死人般的木化症,李老以为这笔交易划算吗?”
雕花窗棂漏进的光斑里,武子楠佩剑的流苏正无风自动。
满室名贵药材的芬芳中,混入了若有似无的腐木气息。
病床前突然陷入诡异的安静。
“这不可能!”
李医师握着手术刀的手微微发颤,刀尖悬在武庆隆尚完好的左臂上迟迟不敢落下。
三个小时前他亲自检查过,患者四肢明明没有任何异样。
叶飞抱臂倚在雕花窗棂旁,月光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阴影:“您若不信,何不亲自验证?”
“简直荒谬!老夫行医四十年……”
李医师突然提高音量,布满皱纹的手背青筋暴起,药箱里的银针随着他激动的动作叮当作响。
可当他撞见武子楠逐渐阴沉的脸色,终究还是取出了祖传的柳叶刀。
寒光凛冽的刀刃刺破皮肤的刹那,武子楠猛地捂住嘴——本该渗出的鲜血竟变成了浓稠的琥珀色胶状物,在烛光下泛着诡异光泽。
“这,这不符合医理……”
李医师踉跄着后退半步,药箱重重磕在黄花梨桌角。
他不死心地在脚踝处又划开一道口子,这次涌出的液体甚至带着木质纤维般的絮状物。
徐功明突然按住准备第三次下刀的老者:“动脉若也如此……”
话音未落,细小的血管切口已给出答案。
暗红血液与胶质脓液交织成漩涡,在雪白纱布上晕染出令人作呕的纹路。
床头铜制熏香炉突然倾倒,香灰在地面铺开狰狞的爪痕。
“全身循环系统都被侵蚀了?”
武子楠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他攥住李医师衣领的手背凸起可怖的青筋:“你刚才不是说家父只是普通炎症?”
老中医的紫檀木念珠散落一地,苍白的辩解淹没在叶飞平静的陈述里:“武老先生的生理机能,早在三天前就完全停止了。”
“雷青木果这玩意儿在古医书里被吹得神乎其神,说是能让断气的人重新喘气。”
叶飞的手指无意识敲着诊疗记录本:
“但按现代医学标准来看,这东西根本够不上药品资格,全球现存样本不超二十颗,连基础毒性测试都没做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