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绵软的声线里裹着几分甜腻的撒娇意味。
方涛错愕地看向乌兴霸,只见这位壮汉喉结滚动着挤出话:“梅夫人,场子出乱子了。”
“出事?你乌老大都镇不住场?”梅夫人的尾音陡然转冷。
乌兴霸抹了把额头的冷汗:“遇上硬茬了,栽在对方手里,现在要两亿赎场子。”
“两亿?!”尖锐的女声几乎刺破扬声器。
“对,对方只要现金。”乌兴霸的声音开始发颤。
“来了多少人马?”
“就,就两个。”
“废物!”伴着瓷器碎裂声,梅夫人的怒火几乎要烧穿电话线:“等着!”
听着忙音,方涛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梢,能让乌兴霸这般战战兢兢的女人,倒是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这梅夫人什么来头?”他转向肖云。
乌兴霸眼神突然闪烁:“知道太多容易折寿。”
肖云压低声音:“听说她背后有尊大佛。”
两人敬畏参半的神情让方涛意识到,这潭浑水怕是深不见底。
“此刻收手还来得及,等梅夫人驾临,莫说钱财尽失,只怕你连求死都成奢望。”
乌兴霸后槽牙咬得咯咯作响,额角青筋暴起。
方涛嗤笑一声,指尖轻叩玩桌:“巧了,我正想见识下这位夫人的手段。”
围观众玩客窃窃私语声如秋叶落地,却逃不过青年敏锐耳力。
“梅夫人亲临,这小子怕是要被挫骨扬灰。”
“玩坊真正的话事人竟是这位。”
“换作我宁可舍了这两亿保命。”
“传闻红梅山庄那位冰肌玉骨,可这些年露面的次数屈指可数。”
暗流涌动的私语中,方涛唇角微勾。冷若冰霜?倒要看看比王家那位如何。
青年施施然落座,肖云却如热锅蚂蚁坐立难安。
此刻他恨不能遁地而逃,却又被三股无形威压钉在原地。
乌兴霸的暴戾、梅夫人的威仪,还有身边这位不知深浅的煞星。
整座玩坊陷入诡异寂静,唯有座钟滴答作响。当雕花铜门再度开启时,恰是月过中天。
方涛懒洋洋掀开眼帘,水晶吊灯映出个绛红身影。
绸缎旗袍掐出芙蓉曲线,雪色披肩垂落肩头。梅夫人驻足门廊扫视全场,眼波触及瘫软在地的乌兴霸时,黛眉倏然蹙起。
青年眼底闪过失望,这妇人虽保养得宜,眼尾却藏不住岁月痕迹。
云鬓高绾间自有雍容气度,丰盈身段引得不少玩客喉结滚动,偏生入不了他的眼。
方涛指节轻敲筹码盒,暗叹世人审美当真古怪,这般熟透的水蜜桃,哪及得上枝头青杏半分清甜。
深市地界上无人不知红梅山庄那位神秘的女主人。这位被尊称为梅夫人的绝色女子,本名梅婉婷,虽被称作夫人却始终独身。
她的人生轨迹堪称传奇,年少时曾是轰动港岛的银幕女神,却在事业巅峰期突然隐退,斥巨资在深市建造了占地百亩的红梅山庄。
更令人费解的是,她所有的影视作品在一夜之间从市面消失,仿佛刻意抹去过往。
尽管追求者如过江之鲫,这位绝代佳人始终保持着零绯闻的记录。
坊间盛传有位手眼通天的神秘人暗中守护,山庄里那些被折断三根肋骨的偷拍者,深夜离奇失踪的八卦记者,都在印证着这个传闻。
此刻这位传奇女子正踏着红底高跟鞋款款而来,水晶吊灯下,火红旗袍勾勒出曼妙曲线。
她在玩桌前三步之遥驻足,目光从面如死灰的乌兴霸转向方涛时,瞳孔突然泛起奇异的光彩。
“小兄弟好手段。”她忽然俯身贴近,雪白肌肤晃得人目眩,尾调带着蜜糖般的颤音:“只是这玩场的规矩。”
纤长睫毛轻颤间,袖口暗纹若隐若现,那分明是某地下王族的家徽。
方涛嗅着空气中浮动的沉香尾调,不着痕迹地后撤半步:“夫人要赖账?”
“怎会呢!”梅婉婷轻笑直起身,玉指划过筹码堆,“两亿现金即刻装车。”话还没说完,满场哗然。
乌兴霸攥紧的拳头青筋暴起,他跟随梅夫人十五年,从未见过她对谁展露这般神情,那分明是猎人见到稀世珍宝时的炽热。
梅夫人眼波流转,指尖轻轻拂过鬓角海棠簪花,绣金缎面旗袍随着款步摇曳生姿,将方涛逼退到玩桌边沿。
翡翠耳坠折射着吊灯碎芒,她呵气如兰:“不如,随我回山庄再细算?”话还没说完,四周保镖的鳄鱼皮鞋在地砖上碾出刺耳声响。
方涛突然扯开领口猛吸几口凉气,脱口而出:“你中毒了!”惊得玩场水晶灯都晃了三晃。
围观众人倒抽冷气,连筹码落地的叮当声都清晰可闻。
肖云手里的雪茄灰簌簌跌落西装前襟,这哪是玩场讨债,分明在阎王殿前点天灯!
他正欲上前劝阻,却见梅夫人攥紧了孔雀翎披肩,指节泛白地轻笑:“小先生好眼力,若能解此毒,红梅山庄金库任君取用。”
“先付两亿定金。”方涛叩击着五木盅,金属撞击声在死寂中格外清冽。梅夫人绛色指甲划过檀木玩桌,留下三道月牙白痕:“备车!”
当鎏金雕花铁门在暮色中缓缓开启时,肖云后颈窜起一股凉意。
传闻那些夜闯山庄的纨绔子弟,次日归来时都疯癫痴傻,逢人便喊“花吃人”。
此刻方涛却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将桃木针匣拍得啪啪作响:“肖老板,待会瞧好了,这可比玩局刺激百倍。”
山庄深处传来阵阵暗香,似梅非梅,隐约夹杂着药炉沸腾的咕嘟声。
方涛瞳孔中跳动着炽热光芒,仿佛面前展开的是金砖铺就的财富大道。
纵使前方是龙潭虎穴,他也必须为这两亿搏一把,更别说那些魑魅魍魉见了他,怕是早该退避三舍。
梅如雪寒冰似的目光掠过肖云,转身时衣袂带起冷风,边走边道:“收拾干净,自己去接骨。往后玩场的事,你就不必沾手了。”
这话语中的凛冽寒意,与初时的温婉模样恍若隔世。
乌兴霸浑身一颤,鹰隼般的眼神剜向方涛:“迟早有你哭的时候!”
“世事难料。”方涛嘴角噙着淡笑,看见梅如雪已带着护卫团消失在门廊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