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珠装作没听到,赶紧把单子收起来,生怕这孩子是药粉内服吃多了。
谢锦珠把随身带着的酥糖分给他,再挨个谢过今日来的采药人。
她刚准备亲自送三太爷回去,就听到老爷子慢慢地说:“尝了这半天的药,你是想照着药材自己配?”
谢锦珠嘿嘿一笑:“是。”
“只是剩下的就不管是尝药的事儿了,我准备多找几个有经验的大夫琢磨琢磨分量。”
剧情再往前推动,安王之乱就在不久之后。
一旦掀起战事,能迅速止血的止血粉就是救命的良药。
只要能做得出来,那就不用愁后续。
谢锦珠之前囤积药材的时候,还额外囤了一些别的,此时正好用得上。
然而光知道用了什么药材还不够,必须精准到每一种药材都分别用了多少分量。
只能是等慢工出细活,不断尝试出结果。
三太爷叹气道:“涉及药方配比,那就不是我们能帮上忙的了。”
“不过你要是不介意的话,可以把安平带上。”
谢锦珠难掩意外:“安平?”
“他才十二岁,是不是……”
“你也才十五呢,怎么就嫌他小了?”
谢锦珠一句没接上,三太爷眯着眼笑:“你别看安平年纪小,但识药辨药天赋极高,不少人都说他是天生就吃采药人这碗饭的,我听着却不觉得多欢喜。”
采药人常年行走在瘴气深林,采摘至悬崖峭壁。
腰间的一根麻绳和手中的药锄,是赖以为生的本钱,也是脚踏鬼门关的命悬一线。
天资越高的采药人,往往都不得善终。
三太爷不想自己的小孙子走上这条路。
三太爷转头看着谢锦珠,话声轻轻:“其实采药与学医习术是相通的,只是家中贫苦,确实找不到送安平入医馆拜师的门路。”
“我听说你在家中请了位老夫子,教导牧恩识字向学,能不能让安平也跟着去听听老夫子的教导?”
谢锦珠下意识的:“可是郭夫子专精科举策论,并不会医理啊。”
“能识字认文略读医书,再加上辨药的天分,就可以试着摸石头过河了。”
三太爷眉眼间堆起无奈,自嘲道:“放在从前,我是不敢盼的。”
“但现在……”
三太爷低声说:“锦珠,夫子当收的束修我如数给你,权当是老头子求你,给那孩子指出另外一条出路吧。”
他当了一辈子的采药人,深知此道有多苦。
如果可以的话,他其实……
“您跟我说这话就是见外了。”
谢锦珠失笑道:“夫子既是进了村,教一人是教,放一群牛也是放,哪儿用得上多的束修?”
“只是郭夫子那边暂不知情,我要先回去跟他商量商量,等我探出夫子的口风,立马就来给您回话?”
三太爷大喜过望连声说好:“成!”
“我等你的好消息!”
三太爷杵着拐得飞快,很快就把谢锦珠甩在了身后。
谢锦珠直接去了老屋。
如谢锦珠预料的一样,郭夫子答应得非常爽快:“想识文开窍不难,我可以教,但医术一道需他自寻门路。”
至于束修之言,谢锦珠根本就没提。
郭夫子入三洋村养老,是谢锦珠和白老板商议后的决定。
老夫子暂住在谢家老屋。
谢锦珠打着出束修的名义给钱,吃喝用物由白老板这个昔日的学子定期送来。
老夫子在此吃喝不愁,他本身也不重外物。
谢锦珠笑着满口应了,随手翻了翻牧恩今日的临摹字帖,余光瞥见院子内正在跟着牛师傅扎马步的牧恩,低声问:“他这几日可还乖巧?”
郭夫子少见笑意的面上浮出几分浅笑,生怕牧恩听到了似的压低声音:“乖顺。”
“我和牛师傅一人教早一人习晚,难为他处处用心,横竖都没耽搁。”
万幸谢锦珠没让牧恩由着性子放任自流。
否则这样难得的好苗子,白白就耽误了。
谢锦珠放下心准备起身,郭夫子咳了一声状似不经意地说:“你既说了明日多个学生,那不妨再多添一个?”
谢锦珠面露错愕:“添一个?”
“谁?”
“这你就别管了。”
郭夫子抓着书反手撵人:“总之是你们村里的人,来了我就一起教了。”
“外头忙着就去忙你自己的,这边无需你操心。”
谢锦珠被撵得非常突然,出了院门才发现院墙外摆着几个叠高的草垛。
草垛上还有一双被压得很深的脚印,看样子是有人在草垛上站了很久。
看脚尖的朝向,站着的人是在越过墙头看院内……
谢锦珠若有所思地搓了搓指腹,脑中思绪尚未分明,就有人冲过来火急火燎地喊:“谢锦珠!”
“山上出事了!”
谢锦珠猛然抬头:“怎么了?”
“出什么事儿了?!”
按照之前的安排,今日是把运来的石板料按事先挖好的台阶铺设好,固定成槛。
这一步最费力的就是抬石板上山。
谢锦珠心口骤凉,本能地问:“抬石板的途中有人受伤了?还是……”
“都不是!”
来人急得原地直蹦跶:“是石板料不对!那些石板根本就不是咱们要的那种,全都不对!”
谢锦珠花钱买板料,当时就说定了要青石板,要长一臂厚三寸,必须是整块的青石板。
石板送来的那日,谢锦珠忙着没顾得上,是谢大伯和村长去村口收的货。
谢锦珠蹙眉道:“石板送来的时候,没查验过?”
“当时是验过的啊!”
来叫人的大叔磕绊道:“村长和你大伯验货的时候,我们都在边上看着的,绝对是一臂三寸的青石板没错!”
“但谁知道今天把面上的两块拆了,再解开包边的牛皮纸,里头藏着的全是一些薄的!”
“薄的那个根本没法用!”
“一块都用不了!”
谢锦珠面沉如水地赶到西山,人声喧嚷之间,谢大伯反复翻开拆出来的石板,脸色惨白。
村长已经懊恼得快晕过去了!
“这可咋整啊?”
里正抓耳挠腮地说:“这些石板可都是花钱买来的,锦珠丫头花了不少钱呢!”
银子撒出去了,换来的全是次品。
这样大的罪过,他们可怎么担待得起啊!
谢大伯深深吸气后坚决道:“别告诉她!”
“石板是我验的,验货不严出了纰漏,这是我的差错,我额外出钱补新的,别什么糟心事儿都抖落给我家的锦珠听!”
谢锦珠两头兼顾已经够忙了。
他们帮不上大忙就算了,拖了后腿就要自己想法子弥补!
里正迟疑得差点咬住自己的舌头:“这……这些石板加起来可是不少钱呢,你……”
“多少钱我都出!”
谢大伯敦厚的脸上闪过坚毅,想也不想地说:“我是当大伯的,不能让孩子觉得我靠不住!”
“这头先瞒着锦珠,捡着能用的石板先铺上,我现在就进城去想法子,你们记得帮我瞒住了,等……”
谢大伯说着扭身一回头,正好和赶到的谢锦珠来了个四目相对。
里正空口吞了个大鸭蛋似的,张了半天的嘴才挤出一句:“锦珠啊……”
“你啥时候来的啊?”
谢锦珠看了一眼恨不得把脑袋杵进地洞里的大叔,无辜道:“那个啥……”
“大伯,你们要是想瞒着我,应该先串供的。”
谢大伯面无表情地盯着藏在谢锦珠身后的人,忍无可忍:“老薛,你那张嘴是不接管儿的油壶,上下两头就这么急着往外漏的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