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探望了一回琅王之后,萧倾便很快安排人在南萧境内寻找擅长治疗腿疾的名医。
在她看来,琅王最难治的是腿伤,最根本要治的也是腿伤。
至于思虑过重,一个好好的皇子,原本也是北定城中风光无限的天之骄子,却有一日失去了双腿,这种经历搁在谁身上也不可能没有思虑。
况且结合琅王的风评和琅州的现状,萧倾很明白这位琅王本也该是个有思虑的性子。
若是琅王的腿能治好,其他的……徐徐图之吧。
安排完这件事情,萧倾就以快到年节了,萧晏已经不用上课为理由,强行拉着他整日泡在御书房中处理各种堆积的事务。
要不是萧晏强烈抗议,萧倾甚至都想把奏折给萧晏批阅。
除此之外,萧倾每日都要问问太医琅王的身体状况,但是她本人却并不去承光宫了。
萧倾不去了,萧晏却是每日告别萧倾之后,都要去探望一番琅王。琅王每每温和地回应着晏皇子,有时也讲到琅州的一些趣事,看着精神养得好多了。
傅明奕等大臣去御书房议了几回事,眨眼的功夫就到了年节了。
皇帝过年其实还是挺累的。
大萧初定南华的时候,百废待兴,皇家的祭祀、节礼等等都简办了。
这是南华定都的第四个年节,也是萧倾、傅明奕两人在南定国策的十年之约中,所有安排步入正轨的开端之年。虽然还有一些藏在暗处的汹涌波涛,但是于整个南华来说,算得上大势已定了。
是个值得好好庆祝的年节。
于是萧倾才从御书房的埋头苦干中抽身出来,就被密集安排了年节的各种活动——祭祀先祖,祈求国运,接见使臣,赐福朝臣,参与国宴家宴等等。
楚连舟虽是初掌内侍局,但这次配合前朝安排着宫中的各项事宜,无论是祭祀前的斋戒,各种祭祖、礼佛等活动的礼服等一应衣物准备,还是年节期间各种在宫中举办的国宴、家宴等活动,都安排得井井有条,一丝不乱。
她每日与马洪一起候在承德宫,把每日各项活动的时辰算得极准,等把萧倾装扮妥当,剩下的多半便都是马洪陪着了。
萧倾感觉自己就像个工具陀螺,不停地高速转啊转啊,终于转到了除夕夜。待宝华殿国宴开席,她照例露了个脸,一番新年庆贺之语过后,君臣举杯同庆,再互动了一段时间,便坐不住地往承德宫去了。
临走前,她朝傅明奕看了一眼,心想当皇帝可真是太累了,太困了。
前面是国宴,后面是家宴。
萧倾出来等了一会儿,傅明奕便也出来了。
两人一起走着,马洪便带着人坠在后面。
今年的除夕是个好天气,外面空气虽冷,但今年南方的冬夜照往年还是稍暖一些。萧倾凌晨就起来参与各项年节活动,这会儿早已疲惫,但想到后面得带着太傅和皇室宗亲们一起辞旧迎新,便又打起精神,伸手整了整领口。
自蒙山之乱过后,君臣二人似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单独相处了。
傅明奕侧过头看着萧倾,原本偏冷的眼眸在夜空下仿佛沉淀了几分星子的微光,比平日更显温润。
萧倾不自觉多看了几眼,心便跟着这星夜一起静了下来。
原本就是背负了国仇家恨的太傅,经过这几年的朝堂沉浮,比初见时浑身威势更重,但在她面前,他仿佛是更加耐心,更加温和了。
“陛下为何这般看我?”傅明奕的声音轻且缓慢,听得人心尖痒痒的。
萧倾微仰着头,笑了笑“没什么,想起初见太傅的时候,又想起初到南华,太傅打我手板子还真是挺疼的。”
傅明奕看着已经长到自己肩膀处的萧倾,也笑起来。“请恕臣无礼,竟让陛下记了这么多年。”
萧倾往脚步轻快地往前走了几步,语气越发轻松。“真快啊,翻了年就是第五年了,太傅不嫌弃我顽劣就谢天谢地了,哪里谈得上无礼。看来一会儿我可得多敬太傅几杯。”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便见楚连舟迎来,道都安排妥当了。
萧倾于是带着傅明奕进了暖阁,打眼一瞧,嗯,萧氏宗亲基本都在了。她对萧晏和安国公祖孙两点点头,目光便在琅王身上多停留了几分。
琅王今日看着精神大好,装扮也一改初见的素净,多了几分庄重华贵。
萧倾心里高兴,面上笑容更真切了几分。
她刚要往琅王的方向走过去,傅明奕在身后轻声道:“陛下。”
萧倾脚步顿了顿,请傅明奕一起入座。
“今日虽是家宴,但太傅自朕当太子时便一直教导至今,早已亲如家人。所以朕便带了太傅一起,今日众位一同守岁,只遵家礼,不谈国事。”
安国公首先回应道:“陛下说的极是,太傅于我萧氏恩情甚重,理应如此。”
后面自然有不少附和的声音。
萧倾看了看琅王,目光温和而真诚。
“今年难得琅王兄也在宫中,与大家一起欢聚家宴,除旧迎新,实在是一件美事。”
琅王起身要拜,萧倾连忙虚扶着示意道:“琅王兄,今日家宴只有家亲,没有君臣,不必多礼。”
琅王也不坚持,但仍然恭敬地缓声道:“承蒙陛下看重,臣兄这些年拖着残躯偏安一隅,实在是心中有愧。”
萧倾摆摆手,“琅王兄不必多虑,今日咱们只享欢乐,不论其他。”
美酒佳肴,亲朋在侧,萧氏宗室也许久不曾这样聚在一起热闹了。于是酒过三巡,大家见皇帝依然平和轻松,便都慢慢放松下来。
傅明奕身边已经围了不少人,安国公也凑热闹想要多灌这位清冷太傅几杯酒来。
萧芙举着杯子凑到萧倾的桌前傻笑,一双杏眼似乎被酒熏的比平日更大了几分。
“陛下,那赵子苑说我是可造之材,最近我兵法都快学完了。”她杯子往前举了举,双臂趴到桌子上,浑身透着一股子蛮劲,“我能不能向陛下求一个恩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