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寒凉，越靠近雁城越冷，山上已经结霜。
冬季来了，和三十多年前一样，今年的寒冬来得格外早！
天空飘着雪花，整个雁城白茫茫一片，街上出来闲逛人变少了，除了自发组织扫雪和巡逻的人之外，基本没多少人出门。
不管多冷，林东望和林南风都会在城内转转，走到城墙上聊聊布防。
林南风早早将自己裹成了粽子，穿着厚实的袄子揣着双手，“大哥，以前比这更冷时候咱都没穿这么多。”
一张嘴扬起一片白雾，嘻嘻哈哈取笑起自己人来半点儿不嘴软。
“是啊，老咯！”林东望颔首浅笑，不得不服老，“我都多少岁了，怕冷也是应当，倒是你……”
偏头看着恨不得把自己缩成一团的林南风，戏谑的眸光中染上一片疼惜，“年纪轻轻这般怕冷，大夫给你开的调理药究竟有没有好好喝？”
林南风吸吸鼻子，“当然有喝，唉……可你也知道我这身子打小落下的毛病多，哪里是短短时日能调理好的？”
原主从小饥一顿饱一顿，干不完的活计不说，挨骂挨打都是家常便饭，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哪是随便就能补回来的？
况且虚不受补，还得慢慢调理，一下子补猛了反而适得其反。
“你呢？大夫给你调理身子的药，有没有好好喝？”林南风明知故问，他跟大哥之间错过太多年月，两人恨不得天天凑在一块儿，喝药都是两人对饮。
可大哥念他，他也得礼尚往来念念大哥啊！
“你啊！”林东望不惧死，三十多年如行尸走肉般活着，到如今他想多活些时日，他要看看小北留下的孩子，还想看看弟妹，更想看着他们的孩子出生。
想看到天下太平，想看到太后和信阳王的下场，想看到镇北王府洗雪沉冤的那一天……
“小北的儿子早该到雁城了，也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出什么岔子……”林东望天天在城楼上等，等着亲人归来团聚。
“安安和我说了，小十二隔几日就能收到暗卫的信，那小子天天惦记着逃跑，防不胜防，这一路暗卫吃足了苦头。”林南风眺望远方，“安安会比他更早到吧，她说跟师父一起路上顺便找找在劫的痕迹有些耽搁，不过就这两天应该能到雁城了。”
“那小子倒是像你。”林东望替他拢紧大氅，“知道我为何给这里取名雁城吗？”
“当然明白！”林南风扬着笑，笑意有些凄凉，“归雁思乡，大哥盼着团聚。”
可镇北王府没了，林家几乎死绝了，京城镇北王府是大哥回不去的家乡。
“我这不是来了嘛！”林南风强撑着笑，“等安安回来，还有了空，咱们一家团圆。”
望着皑皑白雪，林东望沉吟良久，“是啊，团圆，一家团圆好！”
天空渐渐暗下来。
林南风伸手搀扶住大哥，“回去吧，军医说过看多了雪对眼睛不好。”
“是啊，难为你还记得军医说的话。”林东望轻笑着，“以前你老跟军医较劲，跟他拧着来，军医的胡子都被你揪过。”
林南风挠挠脑袋，“那不是以前年纪小嘛，我那时候跟谁都拧着来，天天胡搅蛮缠。”
刚到北境时，苦得他天天想找个没人的地方哭，看谁都想对着干。
可现在想来那些苦都算不得什么了，变成他们兄弟两人的下酒菜，也是他们再也回不去的曾经。
说着话，搀扶着大哥下城楼，偏头望了眼远处，顿时愣住了。
见他不动，林东望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远处白茫茫中，有一团黑点，眨眼间便靠近了许多，像是个人……
“……是弟妹吗？”林东望不由得激动起来，“是弟妹到了？”
“是，是……”林南风扶着林东望走回城墙边，喜悦之情溢于言表，冲那团越发靠近的黑点招手呼喊，“安安，安安，我在这儿，看到没有……”
回应他的话在脑海中：看到了！
近在眼前，顾十安没有加快脚步，反而慢下来。病秧子大喊大叫，城门口不少人都看到她了，这会儿再跑太快容易吓着人。
赶在关城门前，顾十安进了雁城，还没等他们兄弟两人从城楼上下来，她已经快步跑上城楼，跟两人迎面碰上。
“大哥！”顾十安率先打招呼，难得羞愧的不太敢看他，“我……承诺的事儿没做到，我没能杀了那恶老婆子。”
这话让林东望愣住片刻，随即欣慰笑开，“平安回来就好。”
说话间，不着痕迹打量她，偏黑的肤色圆溜溜的双眼，没日没夜赶路布满风霜却脊梁笔挺，精气神十足。
好哇，好姑娘，看着就是他们林家的好姑娘！
先前一直听林南风念叨，早就想见见这位奇女子，如今见着了更是打心眼儿里喜欢。
昏迷多日醒来，再次见到一手带大的弟弟，面对这张陌生又年轻的脸，感情很复杂，说是弟弟吧，还没韩宇泽这个养子的年纪大。
看到弟妹，倒是真愿意把她当闺女宠着。
她进门吃这么多苦，没享过林家一日福，却为林家的事四处奔波，值得他宠着疼爱着。
“安安，你可算回来了。”林南风不顾是在台阶上，扑腾着跳上顾十安的后背让她背着，不忘回头招呼大哥，“回家，咱们回家咯！”
“皮猴子，不成体统。”林东望笑骂一句。
顾十安倒是颇为习惯林南风这样，一手托着他一条腿，空出一手搀扶着林东望，“大哥，回家！”
“欸欸……回家，回家，咱们回家！”林东望双眼泛起泪光，连连点头，慢慢走下城楼。
一路上，林南风叽叽喳喳像只小麻雀，恨不得把分开时日里发生的每一件小事都一一告知她。
即便两人天天都有说话，也知道对方的状况，可怎么也比不上人就在眼前。
“等咱们到家，让韩宇泽那小子来给你敬茶，哈哈……这小子到现在还躲我，不肯喊我二叔，如今可不止是二叔，他还多个二婶。”
“回去让那小子给咱们磕头，让他准备饭菜，安安你在京城是不是没吃饱，你都瘦了，小十二没给你吃饱吗？”
“我给你烤肉，你是不是很惦记我的烤肉，最近我还学了两个新菜，大哥也说好吃，等到家了我给你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