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又下起了小雨。
顾十安穿着一身蓑衣爬下悬崖，即便身处暗无天日的阵法中，照样熟门熟路，步子都轻快不少。
往阵中走，雨停了也没有风声，跟上回一样百籁俱寂什么声音都没有，顾十安往好处想，起码师父在这儿不用风吹雨打，虽然他可能不在乎风霜雨雪。
这回还没等她走近，阵中乍亮，远远听到师父无奈叹息声，“我就猜到你这丫头不会乖乖离开京城。”
“既然猜到了，往后把口水省下别劝了。”顾十安快步跑近，脱了蓑衣收起来，从戒指里一拨一拨往外搬东西。
天机看得额角直抽抽，“挪窝都没你这么大阵仗，你这是要干什么？”
顾十安睨他一眼，你好意思问？
要不是为了你，我用得着搬这么多东西过来？
天机明白过来，满眼欣慰，“小东西长大懂得心疼我这老家伙咯。”
“谁乐意管你？”顾十安嘴硬，随即指着他的脸道：“下回赶我走，别顶着苍白的脸色，青黑的眼眶，我一准走的比谁都快。”
说着，熟练的生火烤肉，“过几日我要跟着去皇家猎场打猎，可能过不来，这些够你吃一阵子。”
没等他开口，叭叭往下说：“我不知道你这是什么阵，但大概猜到你是想和他同归于尽，人该求生不求死，若是法子保险，你想做便做我绝不拦着。问题是……”
顾十安顿了一下，用怀疑的小眼神?他两眼，直看的天机头发丝都快飞起来才直白道：“你也知道比起你那疯了心的师兄，你天赋不咋地，他又不可能坐着等死。你天赋不行，你有我啊，凡事商量着来，比你一个人在这儿干这种不一定靠谱的事儿强，是不是？”
“大逆不道的玩意儿，你有几斤几两我能不知道？”天机点点她的脑门，小声道：“是跟你相公契约了，他在千里之外给你出的馊主意？”
契约？
顾十安微愣，随即想到确实以前听天机说过一嘴，可她没走心听。跟病秧子一起遇到古怪状况时，觉得熟悉又陌生。
看她发愣，天机嫌弃的“啧”了一声，“你小时候我就同你说过，还真是一点儿都没好好听啊！”
顾十安努力回想，“我那时候头回能变成人身，浑身疼，你那时候说……我能听进去多少？”
随即想起来，“你不是说过这事儿不一定真假吗？”
“我也是在师父的藏书中看到的，确实不知道真假，在遇到你之前，我甚至都不觉得世间有你这样的小家伙！”天机实话实说。
藏书他看过，在劫也看过，谁都没有当真。在劫杀顾十安时甚至都不知道她的状况，若是一早知道，在劫压根不会动手。
如今在劫没杀她，看来是发现了端倪。
“藏书中有说，你这样的该称之为灵兽。”天机慢悠悠同她再次说起契约一事。
灵兽与人契约，是主仆，是伙伴，心意相通，相辅相成。
主死，灵兽死！
但要主死，必先踏过灵兽尸骨！
只不过藏书中如何契约和契约后究竟会如何，语焉不详，故而天机也没和她说过太多。
没想到，还真让他遇到得天独厚的灵兽不说，居然真能契约。
“那老疯子要我的血，是想试试同我契约？”顾十安立马反应过来。
“嗯，你别让他知道你已同你相公契约，若知道你没了用处，他会杀了你。”天机不再隐瞒，“你的身份瞒不住，我只能提醒他契约一事勉强保住你的命，上回我在清河镇见到你就猜到你和那小子之间不对劲，只要隐瞒的好，他不晓得，你暂时就是安全的。”
“他想跟我契约，用我的命牵制你！”顾十安舔舔牙齿，“他是真能算计啊！”
天机叹了口气，觉得她有句话说对了，阵法不一定万无一失，若是自己失手，没人能牵制在劫，那才真的要天下大乱。
打定主意，他缓缓说起，“此阵名为锁仙阵，是在劫离开长生族后，师父另外教我的阵法，让我不到万不得已不可用这个阵法。”
幽幽叹了口气，“当我发现在劫并不是良心未泯不杀我，而是师父让其杀不了我时，想到师父教我的这个阵法，那时便想用阵法与他同归于尽。可我……我想师父想保住我的同时……也想逼迫在劫回头吧！”
“其实，师父并不是不疼他，只是他老人家的疼爱不同罢了，有天赋却心地不纯便是祸事，师父教我修法，教他修心，其实同样疼爱我们，只是他不信，认定师父偏心……”
随着两人道法愈发精进，师父设下的阵法撑不住太久，在劫却丝毫没有要收手的意思，天机知道该到了他用锁仙阵的时候。
他用自己做为阵眼，法力消耗的同时也在消耗他自己，困住自己也困住在劫，直至法力消耗殆尽，两人重归混沌。
不得不说，在劫天赋确实高他一筹，他不会坐以待毙，在锁仙阵外设下一个聚灵阵，让天机不断消耗法力时还在不停吸收天地灵气。
拖着天机不死之余，他能寻求破解之法。
这么多年，在劫最想摆脱的想来便是在两人身上的阵法。
天机抬手摸摸她的脑袋，满脸慈爱望着她，“待我油尽灯枯，他若随我去了便好，若是他没能随我一同去，那时他法力大减，到那时一切便交给你了，只有你还能有跟他一拼之力，务必除掉他。”
顾十安沉默良久，用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望着他，“师父，你是不是真活太久老糊涂了？”
天机刚涌上心头的伤感还没来得及喷发，顿时戛然而止，狠狠瞪她一眼。
“只要他不想死，你在这儿就一定死不了。”顾十安环视四周，脑中想着病秧子方才出的馊主意，“都死不了，你守在这里做什么？你让他跟着你啊，你走到哪儿，想设阵设阵，不痛快了设个阵，让他困在哪个犄角旮旯一段时日，总比眼下困他在京城好吧？”
“反正如今我跟你对他都有用，也是威胁，我们到哪儿他肯定跟到哪儿，你设阵，他怕死就得给你设聚灵阵，你死不了，他也死不了，但你有我给你送饭啊。”顾十安越说越觉得这法子靠谱，“找个深山老林困他啊，他怎么溜达也就是在山里，他还能造什么孽出来？他想办法摆脱你，咱们一块儿想办法弄死他，等师祖的阵法真失效了，咱们师徒俩一块儿攮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