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汉确实真爱,连夜带着青瓷瓶从苏城飞到了海市,在阮尽欢还没有睡醒的时候,摁响了他们家的门铃。
厉辞舟拍了拍她的后背:“你睡,我去看看。”
阮尽欢有些无奈地睁开眼,嘟囔道:“好汉找来了。”
厉辞舟扶额,叹气地坐起身:“看来,确实是动了心。”
阮尽欢拉住他的衣角:“虽然很残忍,但我还是要告诉你,他跟柳茜没有未来,我虽然于算命这一行不是很精通,但也能模糊地感觉到,他的姻缘线不在柳茜身上。”
厉辞舟眉梢一动:“我知道了。”
一个小时后,阮尽欢穿戴整齐,从卧室出来。
江智深抱着青瓷瓶,双眼无神地坐在沙发上。
厉辞舟没管他,还不到上班的点,他有功夫在厨房倒腾早餐,等到两个人都坐在餐桌前准备吃饭的时候,江智深终于出声,还带着点委屈地问道:“你们俩,就没有一个人关心一下我吗?”
阮尽欢:“关心你大早上不睡觉,也不让别人睡吗?”
昨天因为柳茜,他们聊到很晚,现在还很困。
江智深抱着那个青瓷瓶坐到了餐桌上,闷闷不乐。
“茜茜不见了,她是不是来找你们了?”
阮尽欢懒散地回道:“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好汉嘴唇动了动:“她是不是不想见我?”
阮尽欢咬了一口煎蛋指着外面问他:“看见了吗?”
江智深看向落地窗,不明所以,有些茫然地问道:“什么?”
阮尽欢用一种智障地眼神看着他:“外面这太阳,人站着都能被烤焦了,你指望柳茜出来找你吗?”
厉辞舟轻轻地搁下了筷子,面无表情地看向他,平静地说道:“我以为经过这次的事情,你至少成熟了很多。”
不知道为什么,再见到老舟,江智深从前那种不由自主地害怕又冒了出来,总觉得背脊凉凉的,在这双眼神的注视下,不敢开口。
他张了张嘴,最终有些颓败地低下头,失落地说道:“我知道她想离开,我只是……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一个人。”
厉辞舟不为所动,铁石心肠一样地说道:“你现在需要做的事,是找个地方好好地睡一觉,等脑子清醒了,再来聊这个问题,我会让司机送你去酒店。”
江智深有些气鼓鼓地问道:“你们家没有客房吗?”
这么大一个屋子,给他睡觉的地方都没有?
厉辞舟:“不太方便。”
至于怎么个不方便法,江智深看向阮尽欢以后,就默默地将问题给咽了下去,他就不该问。
吃完早饭,该上课的上课,上班的上班,江智深就在附近的一家酒店住下了。
奔波了一夜,他确实累极了,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然后,他就做了一个梦。
梦里,一个影影绰绰的背影一直往前走,他在后面拼命地追,拼命地追,叫着柳茜的名字。
可是不管他怎么跑,怎么追,那个身影就是不愿意停下。
后来,他跑累了,脚步逐渐慢了下来,那个身影终于也慢下了脚步,他喘着气追上去。
他说了很多话,乱七八糟,连自己都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有一个想法,要将眼前这个人给留住,他不想对方离开。
背对着他的身影终于缓缓地转过身。
刹那间,被鲜血染红的脸颊,七窍流血的狰狞面孔,满身都是血迹的衣服,还有那双无神的白瞳就这么直直地撞入眼帘。
嘶哑粗粝的声音响起:“你是在找我吗?”
江智深猛地睁开了双眼,一下子从床上坐起来,极速跳动的心脏一声比一声响,扑通扑通地仿佛要从心口跳出来。
他满头都是汗,脑子里还印着刚才那幅画面,怎么都挥之不去。
床头放着一杯凉水,他就这么囫囵地喝了下去,这才平复下来,转头看向窗外,外面已经漆黑一片。
天黑了。
江智深又看向一旁放着的青瓷瓶,缓缓地呼出一口气。
他鞋子也没穿,赤着脚走下去,抬手伸过去,想触碰那抱了一路的青瓷瓶,又在碰到的时候,将手给缩了回来。
一个熟悉地嗓音从他背后响起。
“你看到我的真面目了,现在还觉得奴家就是你想要的人吗?”
江智深僵直了背脊,缓缓地转过身,看着面前这个温婉大方,端庄典雅的女人,再开口的时候,声音都是嘶哑的:“那人,是你?”
比起他的百般柔肠,柳茜要闲适的多:“是,其实,我死之前的样子比刚才那个还要恐怖些,怕将你吓死,所以收敛了一点。”
江智深觉得有什么东西堵在了嗓子里,连带着心口都疼的厉害,像是有一只爪子就这么深深地嵌在他的心脏上, 一下又一下地搅动着。
柳茜以为他真的被吓到了,挥了挥手:“喂,你还好吧,我倒也不是存心吓你。”
这馊主意是不是不对劲,怎么看着江智深的样子更奇怪了。
柳茜往前走了两步,仔细地打量着他。
江智深垂着眸子,并没有看向她,只是换了一个问题:“如果,你不入轮回,投胎转世的话,会怎么样?”
柳茜:“当一辈子孤魂野鬼,或许那一天就灰飞烟灭,消失不见了。”
没有来世,没有下辈子,真正的消失。
江智深越听越觉得难受。
柳茜看他这个反常的样子,觉得自己是不是做的过分了,刚走近了,下一刻就有人将她给拥入了怀中。
她是鬼,原本也感受不到什么人类的体温,但她感觉到了肩膀上有些烫人的液体。
江智深哭了。
柳茜有些僵硬地拍了拍他的后背:“你干什么,这么大的人了,还跟小孩一样哭鼻子。”
江智深的声音哽咽又难受,他带着哭腔问道:“是不是很疼?”
柳茜猛地睁大了眼睛,语气艰涩:“什么?”
好汉终于忍不住嚎啕大哭:“死得时候,是不是很疼。”
那个模样,一定是遭遇了他难以想象的事情,是他这辈子也无法体会到的痛苦。
柳茜只想骂一句,草了。
这都不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