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尘没有再聊起黎至的事,只说往前走,先找到云奕泽。
云奕白和常覆尘走在前面,两人各怀心事,直到常覆尘一句话打破沉默。
“我能理解。”
“我不理解。”云奕白说:“我只想把我妹妹从这个鬼地方带走。”
黎至她们则是在聊天。
“太安静了。”黎至抬头看着天空,莫名烦躁地啧了一声,“感觉这儿没一个活的。”
连那些靠近就会说话的白影子都没有,整片土地上没有任何活的东西。
花海之下是大大小小的坟包,人死了,坟里却是淤泥。从农田走到村子里,破败的倒塌的建筑也被藤蔓贯穿,连在一起编成了横在半空的花环。
池境明停了下来,环顾四周,“你们有没有觉得这些藤蔓像一个图案?”
前面那两个人停顿,覆尘四下看了看,最后目光停在天空上。
覆尘掏出崭新的无字木牌,上面刻着一个符号,递给池境明,问道:“像这个吗?”
池境明瞥了一眼,“不太像。”
“实际上我也不太确定……”池境明拽了一下俞识,“阿识你觉得呢?”
俞识思索了片刻,抬手在空气里画了一个图案。
“从天上看的话,像一个倒过来的小写h加三角形,咱们走的这条路在h的直线上。”
她俯身在路边的藤蔓花丛里拽下来一朵花,摊开掌心。
这里存在着某种限制,进入到道路的区域时,花就像红纸一样烧成灰黑色的尘。
“路是特殊的。”俞识甩了甩手,盯着白色的地面,材质像是石板,边缘隐没在花丛里。
风里出现了别的声音,咚咚咚,像在敲鼓。
覆尘动了动耳朵,马上分辨了方向,“在前面!”
越往前,花就越少,大面积的灌木覆盖着平地。
云奕白跑了过去,她们加快脚步跟在后面。
这条路的尽头,是一片湖泊。
远山森郁蔓延的树包围了岸边,三棵巨树倒在湖里,构成一个标准的三角,将湖中心框了起来。三棵巨树交织出绿色的天穹,“天穹”眼巴巴地垂着手,捞着湖心的树影。
湖水微微泛红,漂浮着花瓣,弥漫着雾气。
这样看来,三角和h被切割成了横竖嵌合的图形。
俞识拽住了黎至的手,不让她继续往前。黎至回头,看到她的脸上没有表情,有些奇怪:“怎么了?”
俞识只是摇头。
阵风穿越过森林,树叶窸窸窣窣的,微弱尖叫着。咚咚咚的敲鼓声再次响起。
云奕白不管她们跟没跟着,踢开挡在前方的树杈,自顾自地走了过去。
“云少,你等一下。”
覆尘快步上前,把崭新木牌交给她,又翻了翻兜,翻出一把水果刀给她。
“不要激动,自保优先。”覆尘真诚地注视云奕白的眼睛。
云奕白沉默了片刻,“我知道。”
她们搬走了挡路的树杈,来到了岸边。
李赤就在那儿。
她站在岸边,穿着一身黑衣,泰然自若,一下下地敲一面小鼓。
距离她两三步远的地方,躺着一个长发散乱,身着白裙的瘦弱男生。他趴在那里一动不动,长发浸在水中,肩膀处的皮肤割掉了一部分,血肉模糊,覆着洁白的落花。
那个人看起来有点眼熟,黎至不可置信地眯了眯眼睛,走了两步,停在落叶之前。
“你们来得好慢。”
李赤抬起头,她的目光从云奕白的脸上划到覆尘脸上,再到黎至的身上,不再动了。
她凝视着黎至,就像黎至盯着她。李赤忽然笑了,“是因为那些树枝太浪费时间了吗。”
李赤放下那面鼓,说道:“不好意思,我等你们太无聊了,就做了这个,敲起来不太好听吧。”
“少扯那些有的没的。奕泽呢!?”云奕白脸色阴沉,冲到李赤面前,一把拽起她的衣领。
李赤微微昂头,抓住云奕白的手,“你没见到她吗。”
“她不在这里。”李赤挣脱开来,后退一步整理领子,“她在村子里,你没去找她吗。”
云奕白死死地盯着她。
李赤挥了挥手,随意道:“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没关系,马上你就能看到她了。”
云奕白的指尖压得掌心发白,压抑着怒气,“你想干什么!”
“你对我好像有误会。”李赤不紧不慢地说:“我没有害你,我也帮了不小的忙,对吧。”
“不知道谁对你说了什么。”李赤拍了拍云奕白的肩膀,目光落在了覆尘的脸上,“那个人帮你什么了?画大饼不能算帮忙吧。”
云奕白默了一瞬,语气森冷,一字一顿:“需要我把资料给你看吗。”
“你可以亲自去问奕泽。再怎么说,我们也共事了三年。”
李赤走向覆尘,云奕白蓦然回身,“你觉得你可信?”
“今天的天气很正常,她的记忆也是正常的。”
李赤抬头望了望天空,转头注视着她的眼睛,“不要把所有错误都推到我身上,奕白,有时候考虑一下自己的问题。”
“一个吃c1吃到失去副作用,在车里备了那么多针管的人,她能获得她妹妹的几分信任?”
李赤扬起笑容,微微咂了一声,手指点了点手臂,意有所指。
“鉴于你的记忆,我才相信你。奕泽不会相信你,毕竟差不多的承诺当年你说了很多遍,所以她现在一点也不信你了。”
云奕白的脸骤然褪去了血色,僵立在那里。
李赤看着她的表情,笑了一声,望向了覆尘,“你真阴魂不散,死一个人或者死两个跟你都没关系。
但是多亏了你,不然我还要再搞复杂一点才能把人带过来。”
覆尘没有说话。
李赤便不搭理她了,她走到落叶地的边缘,看着黎至。
黎至同样看着她,那种诡异的照镜子感涌上心头,黎至恍惚间将面前这个人错认成自己。
“……”
黎至问道:“你是谁?”
“五年了,我一直都在等着今天。早上的时候,我还多吃了两个包子。”
李赤轻声道:“我应该把那面鼓做得再好一点。没关系,等回去了我再做一个。”
她再一次注视着黎至的眼睛,笑了一下,“我希望你觉得我就是你。”
看到这个笑容,黎至心中的熟悉感如雾一般黯然杳去,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感觉。她猛地后退,抓住了俞识的手腕,想要将俞识带走。
俞识却没有动。
“你好。”李赤对俞识笑道:“我以为你不会来,所以只带了一把刀,先杀了她吧,当着你的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