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度过临界点
我和徐冰雅过了几天安宁温馨的日子,除夕夜一块放鞭炮,大年初一一起煮饺子,吃完饺子后,手拉着手,去黄河边散步,看冬日里清澈见底的河水,懒洋洋地向东南流去。
王晨说,那天喝酒时,徐冰雅流了很多泪,湿透了三条干毛巾。
那些泪水,应该来自于徐冰雅内心坚冰的消融,泪水带走了她心中长久的积忿。
随着怨慕、悁忿情绪的消散,徐冰雅整个人一下子变得明朗起来,脸上有了笑容,虽然很淡,但比以前总是冷冰冰的模样,生动鲜亮了很多,说话的语调也温柔了很多。
耳鬓厮磨、卿卿我我了四天后,大年初三清晨,我和徐冰雅一同回了她父母家。
这种情况在以前根本不可能出现,尽管徐冰雅不许我牵她的手,不承认是我的女朋友,但同行的待遇,已经让我喜出望外了。
小弟婚礼的排场搞得很大,两栋家属楼之间,用帆布和彩条布,搭起了三十多米长的帐篷,里面摆满了桌椅板凳,厨房设在露天地,四五个炉灶同时蹿着火苗,几道白色的水蒸气腾空而起,十几个穿着白大褂的人忙得团团转。
婚礼十点半开始,我和徐冰雅不到八点就到了,我俩都不是客人,在婚礼上都要上台,当然要早点到场做准备。
徐冰雅虽然没有出嫁,但从此刻起,她已经把自己的心嫁了出去,不再把父母家当做归宿和寄托,不再认为自己是这个家的主人之一。
在现场帮忙的,主要是徐小弟那帮同学,我和他们不熟,插不上手,给账房上了两百块钱礼金后,便回到徐家屋子里抽烟喝茶。
礼金的多寡没有标准,取决于个人的经济状况,和新郎以及新郎父母关系的亲疏,大多在二十到五十元之间,二百已经是顶格,再多,就是炫富了。
我给小弟和小苗准备的新婚礼物,可不仅仅是这两百元的礼金,事先就送了他们一对价值五千多元的情侣对表。
我的身份有点特殊,不但是新郎的同事、朋友和大哥,还是新娘的老板,也是他们双方父母共同礼聘的证婚人,除此之外,还隐隐约约有徐家大姑爷的意思,出手必须阔绰,对得起自己的四重身份。
尽管徐冰雅不承认和我是男女朋友,但她和我的关系早就不是秘密,徐冰雅父母也默认了,对我的态度很亲近。
女未嫁,男单身,我从来没否认过,自己正在追求徐冰雅的事实。我认为这种关系很正常,没必要隐瞒,至于徐冰雅答不答应,这件事最后有没有结果,无关紧要。
你可以说,不是以结婚为目的谈恋爱都是耍流氓,但谁都没权利要求每对恋人,最后都必须步入婚礼的殿堂。
之前,因为在小弟婚礼上披红挂彩的事,徐冰雅的抵触情绪相当激烈,和父母的关系一度搞得很紧张,不知道她今天给父母是怎么说的,母女三个和司仪在密谋的房间出来时,徐叔徐姨笑的很开心,徐冰雅的脸色也很平和。
小弟的新房就在父母家,新娘家在同一个家属区,中间只隔了几栋楼而已,迎亲队伍根本用不上车辆,新郎在一路鞭炮的护送下,直接把新娘从娘家背到了婚房。
婚礼仪式很简单,作为证婚人,我上台的时间只有三分钟,宣读了双方的结婚证,说了几句祝福相敬如宾,白头偕老的吉祥话,就算完成了任务。
邻居们都知道,老徐家有个又傲又冷,不近人情,年过三十还没嫁出去的老姑娘,他们关注的焦点,在典礼的最后一个环节,新婚的弟弟弟媳,给未出阁姐姐披红、涂彩,等着看徐家大丫头的尴尬和难堪。
在司仪的宣招下,身着绛红色羊绒大衣的徐冰雅,娉娉袅袅地走上台,背诵了一篇诘屈聱牙,晦涩难懂,让大部分人不知所云的文言文,表达了对父母的愧疚,对弟弟的祝福和对诸神的忏悔和乞求,然后微笑着让弟弟和弟媳,在自己双肩上各披了一条红色的彩绸,在胸前交叉而过,被一对新人在自己脸上涂了七色油彩。
小苗的个子比较矮,涂彩时需要踮起脚尖,才能够到姑姐的脸,徐冰雅甚至主动弯下腰来,配合新娘的动作,被涂彩后,还主动拥抱了小弟和小苗。
整个过程中,徐冰雅脸上一直挂着笑容,没有流露出丝毫不满抗拒的意思,好像这对她来说,不但不丢脸,反而很荣光。
只要自己不尴尬,尴尬的只能是别人。这句话在任何场合都适用。
徐冰雅的表现,看呆了老徐家的亲朋好友,也让看热闹、准备吃瓜的左邻右舍目瞪口呆。
大家想不通,这么多年来,骄傲的像白天鹅一样,进进出出总是昂着头,目不斜视,见面从不打呼,一年四季都冷着个脸的徐家丫头,怎么突然间转性了,性格变得这么随和,脸上竟然有了笑模样。
阮小山的背叛,几乎击溃了徐冰雅的信仰和价值观,让她对一切美好事物都失去了追求的兴趣,除了在心底的某个角落,还保存着一点点与生俱来的理想化特质外,拒绝社交,拒绝本职工作外的一切事务,把全部时间精力,用在参加自学考试和考取律师资格证上,不是为了用知识充实和提高自己,也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行,单纯只是为了打发时间,不让自己有时间胡思乱想。
事实上,这些年来,徐冰雅一直处在精神压力过载的状态,这种压力,从她提出修造厂汽修车间搞股份制方案那天起,一直在缓慢地释放着。
量变的结果必然是质变,这段路徐冰雅走了三年多,终于在弟弟的婚礼前,走到了终点。
在阮小山失联七年后突然有了消息,在父母要求在弟弟婚礼上,必须要挂红挂彩,双重困惑带来的矛盾和巨大之下,徐冰雅终于平安度过了量变到质变的临界点,释然了,解脱了。
我为徐冰雅的蜕变由衷地高兴,在小弟婚礼上,和很多许久未见的故交旧友觥筹交错,你来我往,喝得十分尽兴。
徐家老俩口,是家属区有名不差钱的人,把自家第一个孩子的婚礼办的非常盛大,当然也不乏弥补没有把大闺女嫁出去的遗憾,流水席足足摆了一百多桌,来宾近千。
帐篷的容量有限,宴客的酒席需要三轮才能完成。我从第一轮喝到第二轮,喝得正痛快时,徐冰雅走过来,说一会还要开车,让我少喝点。
徐冰雅说话时虽然板着脸,但眼角嘴角的愉悦开心却掩饰不住,我心中大喜,把车钥匙拍到桌上,豪气万丈地说:我喝多了没事,不是还有你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