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吕梦颖率先出发。
郑珣特意去跟吴宗禹说了一声。
吴宗禹听到她要出去,顿时大惊失色。
“我的公主诶!”他慌慌张张地拦住郑珣的去路,一脸的苦涩,“现在可是在风口浪尖,百姓怒意上头,很可能冲动行事!公主您就好好待在府中,您的安危重要啊!”
明明他的体型也不算太胖,但是他似乎特别爱出汗。
每次一着急,他就会出一身的冷汗,看起来十分可怜无助。
“我知道,你放心,他们伤不了我分毫。”
“公主……”吴宗禹苦着脸,还想劝,但是见郑珣似乎已经下定决心,她1只能咬牙道,“我跟您一起去!”
郑珣挑眉:“你的事情都完成了?”
“大部分已经安排下去,公主放心。”
郑珣无所谓地道:“行,那你跟上吧。”
如今的州府早已没有了前几日的平静繁华,街上到处都是行走的将士。
争执声,哭闹声此起彼伏。
大户人家撤离得最快。
他们不认为真的会出现地动,之所以愿意配合也是把这事当做讨好公主的无奈为之。
而百姓们是不愿意离开的。
他们不曾见过郑珣,更不知道她那些预言是否可信,在他们眼中,郑珣就是因为一时间兴起就折腾他们背井离乡的大恶人。
他们牵挂家里的土地、牵挂家里的鸡鸭和那些带不走的大件。
他们这一生能够拥有的东西本就不多,所以对每一件都充满不舍。
这次离去,他们担负的,是失去一切家当的风险。
有个脾气爆的人家面对劝他们离开的将士十分不耐,被劝了几句甚至开始破口大骂。
那将士是庞云翼手下的新兵,年纪也不大,被骂得在路边坐着抹眼泪。
郑珣坐到他旁边:“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兵眼泪汪汪地看向郑珣:“公……公主?”
他要行礼,却被郑珣按住。
他抹了把眼泪,神色尴尬:“我叫白小虎。”
“很好的名字,”郑珣夸了一句,笑道,“你在哭什么呢?”
“我……我就是不知道如何说服他们。”
他看了郑珣一眼。
如果仅凭一个预言的理由,他连自己都说服不了。
“你的家人也在汀州?”
白小虎点点头。
“你家人可迁走了?”
“没有的。”
“我说过,你们尽你们全力去办便是,成与不成,都是命,不过,你可希望你的家人迁走?”
“愿意!”
“哦?你相信会有地动?”
“我不知道呢,但是公主不像是无理取闹的人,如果折腾一场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就是费点力气,可若是因为不听劝而错过了救命的机会,我会后悔一辈子。”
“那我教你一个办法。”
白小虎坐正身子,认真讨教:“什么办法?”
“你家里人虽然不愿意,但你肯定是为他们好对不对?”
“是这样没错……”
“那你把他们迷晕,然后直接把人运走,然后,你再去劝那些百姓的时候就跟他们说:我也是平头百姓,无缘无故肯定不会害你,我告诉你,我们是有内部渠道的,我已经将我父母送走,话就说到这里,你们还不愿意信,那我也没办法。”
白小虎:……
吴宗禹:……
虽然知道公主是个不择手段的,但是没想到他竟然不择手段到了这种地步。
法子虽然损,不过这些话听起来竟然有那么点道理!
思路一旦打开,瞬间就豁然开朗。
白小虎眨了眨眼,眼睛里头的泪光已经消失。
“公主!我悟了!”
郑珣欣慰道:“悟了就好……”
话未说完,身后忽然传来一声质问:“公主?你就是要把我们从汀州赶走的公主?”
郑珣动作一顿,侧头看向说话的人。
那是一个约摸三十来岁的壮年男子,一身鼓鼓囊囊的肌肉,肩膀和手上带着厚重的茧,郑珣估摸着,他十有八九是码头上做苦力的力工。
“不是赶走,是逃命。怎么?”
白小虎有点着急,连忙提醒道:“他叫大壮,力气大脾气爆,对公主……很有些不满。”
他看着公主小胳膊小腿儿的样子,再看看大壮沙包似的拳头,有些担忧郑珣会挨揍。
解释完,他把郑珣和吴宗禹推到身后。
他胆子也不大,但是却坚定地挡在他们前头。
吴宗禹眉头紧皱,心情复杂。
他做官一向是高高在上的,百姓的诉求在他眼中并不重要。
他只管不出错,不冒头,但是有一日,有人站在他的前面,帮他挡住了可能袭来的风雨。
这种感觉……让人心里怪不是滋味。
大壮冷哼一声:“让开!”
白小虎没让开,而是认真道:“你一个大男人,难道还要跟一个小姑娘和老头动手不成?”
吴宗禹左右看了看,什么老头,难道是他?
还真是他!
他真有那么老?
他虽然想退休,但是谁乐意别人说自己老啊!
大壮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谁说要动手了?”
白小虎尴尬地抓了抓后脑勺:“哦……”
他回头看向郑珣,征询她的意见。
郑珣轻轻推开他,直直望向大壮,淡淡道:“有什么事?”
大壮走到郑珣面前,所有人都担心他会突然动手,但他只是蹲下来,认真道:“小公主,我们百姓这辈子,够不上富贵、也够不上权力,一辈子的期望也只有安稳、平安,公主若是想玩儿,有很多可以玩儿的,何必折腾我们呢?”
“我没有折腾。”
大壮刚开始觉得,她一个小姑娘能懂什么,但是看到她冷静的样子,他有些怔然。
因为她看起来太不像是会胡闹的样子。
“那为什么呢……”
“我说的都是真的,只不过你们都不信而已。”
郑珣走近了一点,直视着他的眼睛:“我说会有地动,就是会有地动。我能做的就这么多,我不能真的把每一个人都打晕带走,我希望你们信我,但是,我无法说服所有人,只希望……你们到时候莫要怪我。”
她的目光像是冻层下的水流,奔腾着的除了寒冷,还有一些大壮看不懂的情绪。
“你……”
“三日后,我会解释一遍,也只有时间解释一遍,你们到时候可以一起来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