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一听,慌了。
大家都抵制他的绣铺了,他又放跑佟秀这个活招牌,以后织锦绣铺还干不干了?
“不成不成,佟秀,你留下,我给你双倍工钱!”
他嘶声喊道。
周老五也是有备而来,跟他杠上了:
“双倍工钱,我也可以,还让你抽成5%!”
两个死对头拔起河来。
最糟糕的是,有几个其他绣铺的掌柜,也赶来看热闹了。
大家都意识到佟秀的价值,居然也跟着争起来。
佟秀却面色平静,看不出他怎么想的。
直让掌柜们心里头,七上八下。
条件都这么好了,他还有什么不愿意?
“小兄弟,你给句话吧。”周老五率先沉不住气,直言:“你提条件,一切好商量。”
话说到这个份上,佟秀终于开口了。
“在哪个铺子工作,都可以。双倍工钱,我不要。”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顿了一下。
掌柜们都停下来,现场鸦雀无声。
“我正常领工钱,也不要提成,但是,每一件我做的衣裳,都必须说明是我所制作。”佟秀说。
这话,把所有掌柜都听愣了。
哪有人这样的呀?
绣娘进了绣铺,手艺就归铺子了。
铺子给你安排什么活,你都得做,做完了铺子给谁,你都管不着。
久而久之,客人们只会记得,这个绣铺出品好,下次还来。
却不会想着,这到底是哪个绣娘做的。
这也是为了保障绣铺的利益。
否则,绣铺花心思将绣娘培养出来,绣娘携名声和熟客跑了,铺子咋办?
“这恐怕不妥。”
迟来的那几个掌柜,立马打了退堂鼓。
可佟秀没有退让。
经过今日之事,他算是明白了。
不论他今日多强势,进了绣铺,他就是任人拿捏。
他不在乎名。
可是,他怕自己的名被利用。
比如,掌柜的会不会,以他的名义,接了单子,最后分给其他绣娘做呢?
他爱惜自己的羽毛,不欲如此。
织锦绣铺掌柜和周老五,莫不存了这个心思。
被当事人这么一防,他们先心虚了。
周老五有些迟疑。
但掌柜想了想,佟秀已经是顶顶好,之前也给织锦绣铺做过活。
完全不用培养的,绣铺有什么损失?
捞到就是赚到。
于是,他咬咬牙:
“我答应!”
周老五本来还不大愿意,可一见掌柜的这么果决。
死对头想干的,必定有好处啊。
必须得抢。
他便也大声说:
“我也答应!佟秀,来我这儿,单子随你接,都署你的名儿!”
佟秀面上风雨不动,内里乐得直蹦。
就等着他这句话呢。
“那敢情好。”他笑吟吟,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周掌柜大气,我敬重你的人品,就还是去双喜绣铺吧。”
老实人的马屁最为致命。
周老五立马晕陶陶了,觉得那些让步也不算什么了,自己办成了一件大好事。
特别高兴。
织锦绣铺的掌柜,则天都塌了。
仿佛看到几日后,自己的绣铺关门大吉的场景。
他好后悔啊!
然而悔之无用,佟秀已经跟着周老五去了对门。
甚至,把方才围观的人群,都带走得一干二净。
双喜绣铺当日的订单,就这么爆了。
佟秀一跃成为双喜绣铺的绣工师傅,佟家人得知这个好消息,都很高兴。
隋准也倍感欣慰。
他的小孩哥,已经长大,都学会玩心眼了。
“其实让娘子誊写尺寸那会儿,我也没想那么多。”佟秀害羞抿嘴。
“我就是心里不踏实,啥东西都想留个底。”
隋准夸他:
“你这个思路是对的。”
秀儿心智成熟了,都知道万事留痕,不背锅了。
白日里,佟秀尚能维持稳重。
但是晚上钻进被窝,他又是那个拿到点好东西,就忍不住炫耀的小孩。
“娘子!”双眼闪闪发亮。
“我成绣工师傅了!”
他一会儿傻笑,一会儿用被子蒙住头,继续闷声傻笑。
在床上滚来滚去。
“我成了淮南府最大绣铺的绣工师傅了!”
“每个月工钱,就有3两银子!”
眼看他快要滚到床底下,隋准赶紧长臂一捞,捧着他的屁股,连人带被子一同裹进自己怀里。
“看把你乐得。”隋准笑得宠溺。
“佟师傅就不怕摔下床,明儿一瘸一拐去上工?”
佟秀不滚了,像个小钻风,一个劲钻隋准的胸脯:
“啊啊啊啊!”
“我是双喜绣铺的佟师傅了!”
“就是爬,我也要爬着去上工!”
隋准被他顶得,哎呦一声,差些翻下床。
“我的秀儿,轻着点。”
“你如今可不是小小软软的豆丁了,这一撞,是要把娘子我撞飞啊。”
他龇牙咧嘴。
佟秀才想起,自己如今这身量,确实不小鸟依人了。
“好嘛,娘子,我错了。”
他笑嘻嘻地把隋准拉回来。
这回不窝在隋准怀里了,而是把他的头,按进自己怀里。
“我也可以这样抱娘子了呢。”
佟秀发现新大陆,乐滋滋:
“娘子不痛,抱抱就不痛了哦,哦哦哦。”
像哄小孩似的。
隋准失笑,这种反过来的感觉,倒也挺不错嘛?
于是,当晚他美美地做了一回娇妻,躺在佟秀的怀里,睡得比平时还香。
第二日,两人神清气爽的起床了。
刚推开房门,就听到一墙之隔的张婶娘,在大声抱怨:
“米价怎的又涨了。”
“前两个月还十五文一斗,如今倒要二十五文,简直是抢钱。”
“涨便涨吧,这米,咋还掺了青壳的谷子……”
隋准和佟秀对视了一眼。
院子里,佟大和佟嫂子,一个刷骡子,一个默默地洗衣裳。
也是一脸沉重。
过了一会儿,佟大才忍不住,停下手中的刷子,长长叹了一口气。
“不知道,今年的收成怎样。”
佟秀本松松搭着隋准的手臂,闻言,一下捏紧了。
而隋准的眸色,暗了几分。
他身在书院,学子本就爱议时事,最近正议论纷纷。
说是北方灾年,颗粒无收,饥荒四起。
就连占了河流优势的两江一带,年景预计也不好,如今青黄不接,饿殍遍地。
所谓青壳谷子,种过地的都知道,那是未成熟的庄稼。
为了活命,庄稼人家连最疼惜的粮食,都等不及成熟,收割来果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