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热闹的县城,一条人来人往的街道上,突发了惊人的一幕。
一个光着上身的男人被人从巷道里粗暴地拖了出来,他浑身布满红肿淤青,被随意地扔在街面上,毫无生气,就像一条死狗。
紧接着,冯学文又拽着一个女人出来,把她也丢在了那男人身旁。
这血腥又暴力的场景,瞬间吸引了众多路人围观。
大家都不敢靠得太近,只能远远地对着地上的两人指指点点,小声议论。
街边玩耍的孩童被吓得不轻,赶忙跑回了家,冯学文清楚,那女人的孩子经常被送回娘家,倒也省了他的顾虑。
冯学文深深地看了地上两人一眼,随后转身,平静地将双手伸到旁边一个便衣面前。
便衣掏出一副手铐,“咔哒”一声给他铐上。“接下来就靠你了。”冯学文的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解脱。
“放心,人是我们亲自抓的,其他方面我都安排妥当了,这个时候,她父亲应该也已经被控制起来了。不过,你还是得跟我走一趟。”便衣轻声说道。
“我明白……其实,我早就做好准备了,我女儿已经结婚,女婿人很可靠,对她也很好,我父亲身体还算硬朗,我也没什么牵挂了,哪怕再被关上几年,甚至判死刑,我心里憋了这么多年的恶气,总算是出了,就算现在让我死,我也甘心。”冯学文的脸上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别胡说什么死不死的,以后你这店铺肯定还能开起来,你没看报纸吗?京城都有私人饭馆开张了。”
“有了这个先例,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咱们就能光明正大地开馆子,以后街上到处都是各式各样的饭馆,再也不是那些菜品单一、服务员态度冷淡的国营饭店的天下了。”
便衣笑着拍了拍冯学文的肩膀,两人对视一眼,都笑了起来,那笑容里,有对未来的期许,也有对当下这艰难抉择的无奈。
此刻,远在盘龙湾的宋阳和冯晓萱,正在厨房里跟着冯安学着熬制火锅底料,他们对县城发生的这场风波一无所知。
只是发现冯安这几天神色有些忧虑,问起来,他也只是说昨晚没睡好。冯安从县城带来的东西里,最多的不是米面猪肉,而是各种各样的作料。
厨房里,冯安正拿着两种不同的辣椒,耐心地给两人讲解其中的门道:“别把辣椒搭配想得太简单,有些辣椒香但不辣,有些辣却不香。香的辣椒皮厚,颜色好看;辣的辣椒皮薄,颜色普通,要学会把它们搭配起来用,才能做到香辣兼备。”
他教得格外细致,从辣椒、花椒、牛油、豆瓣、豆母子、姜、蒜、葱,到各种香辛料,一样样地介绍,从产地、选材,到鉴别方法,都详细地说给两人听。
比如怎么通过香味、颜色、干度、软硬、盐分等方面来辨别豆母子的好坏;就连葱,他也讲了小香葱、火葱、大葱、洋葱在不同菜品里的搭配使用。
宋阳这才发现,原来火锅底料里藏着这么大的学问,尤其是香辛料,简直是味道的灵魂所在。
他上辈子做羊肉汤锅,用的都是**好的底料,打开一看,不过是些花椒、辣椒、香叶之类和牛油混在一起,当时觉得没什么复杂的。
现在跟着冯安学了才知道,一个小小的火锅底料,竟然有这么多讲究,对宋阳来说,要学精这些着实不容易。
好在冯安留下的本子里,把这些都记录得清清楚楚,从原材料的挑选,到配方的比例,再到炒制的工艺,每一步都有详细说明。
火锅底料,原材料是基础,配方是框架,而工艺才是决定味道的关键。
所谓工艺,就是炒制的方法,不同的火锅师傅,对工艺的理解和掌握程度不同,做出来的底料味道也会有天壤之别。
哪怕只是细微的差别,在锅里一煮,那味道就完全不一样了。
光是学习这些理论知识,就花了宋阳和冯晓萱两天时间。
宋阳好不容易才记了个大概,冯晓萱却已经能把这些要点倒背如流了。
宋阳不得不承认,冯晓萱在这方面确实很有天赋,他开始想象,以后自己这小小的盘龙湾,要是把火锅底料做起来,肯定会热闹非凡,说不定还能发扬光大,一想到这些,他心里就美滋滋的。
冯安带来的配方有三种,分别是红汤、鸳鸯和麻辣。
接下来的三天,宋阳和冯晓萱就一直呆在厨房里,看着冯安亲自示范炒制工艺,然后在他的指导下,一次次地尝试。
厨房里满是各种作料的味道,几个人都被熏得够呛,晚上躺到床上,身上还留着那股洗不掉的味道。
这几天,他们每顿饭都是火锅,地里的豌豆尖和各种小菜可遭了殃,被他们当成主食吃。
即便大家都觉得味道已经好得不得了了,冯安还是不满意。
他显得很着急,有时候甚至发起脾气来,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耐心地一遍又一遍讲解制作过程中的要点、差别,以及需要注意的地方。
到最后,宋阳都有些迷糊了,他尝不出冯晓萱炒出来的底料和冯安做的有什么不同,可冯晓萱和冯安两人吃完后,却能头头是道地说出其中的差别,好像他们的舌头能捕捉到那些极其细微的味道变化,宋阳不禁觉得自己的舌头好像和他们的不一样,怎么就这么不灵敏呢。
终于,在第三天,冯晓萱炒出来的底料让冯安满意了。而宋阳呢,只能算是勉强入门。
这天晚上,吃火锅的时候,冯安和宋建国喝了不少酒,两人都有些醉了。
宋建国最先撑不住,被宋阳和王静雅扶到卧室休息。
冯安醉眼惺忪地往外走,嘴里嘟囔着:“外面凉快,出去说说话。”
宋阳和冯晓萱见他起身,身体晃晃悠悠的,赶忙一左一右地扶住他,一直走到院子外面的大石头旁,扶着他坐下。
冯安双手撑着膝盖,长长地吐了一口酒气,说道:“明天我就回去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来这里。”
“外公,您说什么呢,您要是想来,随时都能来呀。”冯晓萱没喝酒,头脑清醒,可她不明白冯安为什么突然这么说,总觉得话里有深意。
冯安摇了摇头,神色有些黯淡:“我不知道县城现在怎么样了,你爸爸……唉,我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了。”
宋阳微微皱起眉头,连忙问道:“怎么回事?”他想起冯学文走得那天,一大早,连个招呼都没和他们打,就匆匆忙忙地赶回县城,好像有什么急事。
“孩子,你别怪你爸爸出狱后没先来找你,而是先结婚生子……其实他出狱这几年,一直在准备一件事,就是弄清楚当年是谁举报他,害你妈妈去世。”
我一直以为他不知道,也不敢跟他说这些事,想着他能放下过去,安稳过日子。
没想到他什么都知道,知道的比我还多。
就在你们结婚那天晚上,他找我谈过,说这些年他一直在疏通关系,收集证据,就等着机会报仇。他唯一担心的就是连累你,怕你孤苦无依。
冯安酒劲上来了,说话有些絮叨,“他说你现在有了依靠,他可以放心去做他想做的事了,他要去收拾那个女人和她的家人。”
“什么?”宋阳和冯晓萱听完,都震惊得瞪大了眼睛。
宋阳心里清楚,县城和山里可不一样,在县城里闹这么大动静,很可能把自己也搭进去。
“既然要报仇,那为什么还要结婚,还要孩子呢?”宋阳疑惑地问。
冯安苦笑着说:“那孩子不是他亲生的,那个女人在外面还有别的男人,他结婚,就是为了让那女人一家放松警惕,好收集他们家的犯罪证据。”
“他们家老一辈也是厨子,和我们家祖上一直是竞争对手,早就觊觎我传给你们的三个火锅底料配方了,他们知道,有了这配方,只要条件允许,就能衣食无忧,所以一直想尽办法要拿到手。”
你不知道,你爸爸被抓进去后,那女人的父亲还来找过我,说只要我把配方教给他,他有关系能把你爸爸早点放出来。
他磨了我好久,后来没办法,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让他女儿离了婚,又跑来跟我说结亲家的事。
我看你爸爸一直出不来,就稀里糊涂地答应了……都是这配方惹的祸啊。”
听完这些,宋阳和冯晓萱都沉默了。从认识冯学文到现在,他们对他的看法一直在变,后来甚至有些看不起他。
现在听冯安这么一说,宋阳才意识到,初六冯学文来盘龙湾时,他表现出的愤怒不是装出来的,他一直都在隐忍,默默筹备着这一切,真的是用心良苦。
“这都过去五天了……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宋阳有些担忧地说,如果冯学文真的在县城大闹一场,后果简直不堪设想。
冯晓萱也动容了,她急切地说:“外公,明天我们和您一起去县城看看。”
第二天,天还没亮,三人就早早出发了。
他们先到镇上坐马车,然后换乘汽车,一路颠簸,终于赶到了县城。冯晓萱心急如焚,走得飞快,宋阳紧紧跟在她身后。他们来到街道一处,拐进一条偏僻的巷道,找到了一座民房。
只见门上贴着封条,透过门缝,可以看到屋里一片狼藉,地上还有暗红色的血迹,整个屋子安静得让人害怕。
很明显,冯学文真的动手了……可这受伤的到底是谁呢?
“走,去公安局问问。”宋阳说道,来都来了,总要把情况弄清楚,心里才踏实。
就在他们急匆匆地顺着巷子往外走时,迎面碰上了一个人,竟然是冯学文。
“没事了,该进去的都进去了,当然,我以后这店也开不了了。”冯学文看着他们,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那一刻,冯晓萱的眼泪夺眶而出,她朝着张开双臂的冯学文飞奔过去,父女俩紧紧相拥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