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9章“围猎开始了。”-她说。
含凉殿正室拔步床上,安陵容一问,允袐嗅着发香,又将身子往前凑了凑,含糊不清的作答道:“棠颀的亲事定下了。”
“是与岳钟琪,淳亲王似乎不愿,但到底没出声。”
“皇兄嘱咐淳亲王侧福晋,在热孝之中赶快办完,不能违了祖制。”
这件事,安陵容心下猜得十有八九,只今夜的允袐似乎有些反常,安陵容能感觉到,他揽着自己的胳膊都有些用力,好像是深怕自己消失了那般。
她觉察到不对,还以为允袐是在上书房之中受了委屈,她伸出手去,摸了摸他的鬓发,宽慰道:“怎的,今日在上书房之中,蒋太傅又给你脸色了?”
允袐想到今日在宫中所见到的事情,他的瞳孔瑟缩,心跳如鼓,唇瓣开裂,舌头粘在上颚上,只是将头垂得更低了,安陵容可以听得到允袐深深的抽气声。
含凉殿正室一瞬间沉默蔓延。只有那双揽着她的手,深深的用力,似乎要将她揉进骨子中去。
过了良久。允袐的声音低低在她的耳畔响起:“本王会处理的,好了,时候不早了,歇下罢。”
这一夜,生生熬到了三更天,安陵容听着枕边人睡得呼吸均匀,她这一夜却未曾睡好,揉着眼睛披了外衣,她悄悄打开含凉殿正室的门,窥见廊下的惊蛰正守夜。
惊蛰正好眠,安陵容未唤醒,她只朝着清辉阁走去,她太了解允袐了,允袐肯定有事。
但允袐不想让她知晓,到了如今,允袐什么都交到了她的手上,还有什么是不能让她知晓的呢?
只略略一想,她便想到了关键的地方,那便是今日宫内出了什么事。
諴亲王青砖上斑驳的月影,安陵容踩着锦履于月色下穿行,偶有夜风吹过她的碎发,撩起那绢灯摇晃,发出吱呀的声音。
穿过九曲回廊檐角垂落的轻霜,她的脚步在青石板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此时諴亲王府已经没了白日里的喧嚣,假山潼潼,四处祥和。穿堂风阵阵刮过。
她来到清辉阁的门前停下步子,随着那旋转楼梯上了阁楼,安子轩的门前,冬至正在守夜,垂着头在一旁打着盹。
冬至感受到一阵凉风之后,头不由自主的往双膝之中蜷了蜷。
在听到一声门响之后,她眯着眼睛回看了一眼那门,只见门帘没有其他异常,她又感慨她真是当差当得疯魔了。
安陵容步入了安子轩的房中,安子轩正枕着那软枕好眠,旁边的书架上,还挂着安子轩玄色的外袍。
“子轩。”
“子轩。”
她边唤着,边轻轻推动了安子轩的头,安子轩迷迷糊糊之中睁眼,一见到面前站着一道人影,猛地抓紧了身旁的缎被,睡意全无。
他再凑近一看来人,才唤道:“长姐。”
“你这是?”
安子轩的眼中带着疑问,安陵容站着问道:“我问你,你今日入宫跟着王爷可是发生了什么事?”
什么事?
安子轩的眼中有着茫然,他蹙着眉细细的回想,边想边道:“今日上书房中,蒋太傅未曾训斥王爷啊。”
“今日蒋太傅都朝着鸿亲王去了。”
“自从鸿亲王出去建府了以后,蒋太傅如今着重培养了鸿亲王,不大与王爷为难了。”
“倒是没有什么事。”他愕然道。
“你再仔细想想。”安陵容不慌不忙,提点道:“可还有什么?”
“你从入宫后细细说起。”
安子轩神色惊疑,抓了两把他的长发,眸子中带着疑惑,安陵容也不催促,就这般静静等待着。
“对了。倒是有一事。”安子轩猛地抬头道:“只不过这个事是一件小事。”
“倒是王爷当时也未曾有异样,我便未曾记在心中。”
“今日入宫的时候,宫内有个宫女,好像是疯了。”
“我同王爷去的时候,正听闻宫人议论了几句。”
“近来宫中事情繁多,皇上在养心殿中召见张太虚的时日长,用那既济丹越发的频繁了,丹药作用力上头,皇上在养心殿中宠幸了一个宫女。”
宠幸了一个宫女?
这也不是什么大事,为何允袐会害怕?
她惊讶的抬头,突然想到其中的一点,难不成是宫女有孕了?
这个想法刚在她的心中升起,她便听到安子轩说道:“多的我就不知晓了,只知晓敬妃带着内务府的人,将那宫女抓到了慎刑司之中去,关起来了。”
“我也就只能看到这么多,王爷过了没多久便入了上书房。”
安陵容心下猜疑,越想越觉得可能,她心中揣着事,只是朝着安子轩摆了摆手:“你睡罢。”
“我就是看王爷梦魇,来问问你。”
“无事。”
她身后的安子轩窸窸窣窣的,似乎又钻进了缎被里头去,只有安陵容神色从容,只此时,她攥在琉璃绢灯上头的手,指节凸起,心头的紧张感越来越强烈。
允袐能这般反常,她的猜测定然八九不离十。
皇上为了他的名声,牺牲一个宫女,哪怕是宫女腹中的孩子。
她面色如常,在出了清辉阁的时候,手中的琉璃绢灯不断的摇晃,而那灯枝上头,早已经是细密的汗水,她缓缓的走到了王府的九曲回廊之中,扶着那回廊的立柱,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如同一条濒临死亡的鱼一般。
她的手,不自觉的摩挲着小腹,心中忽然蹿起一股子无名火来,皇上要宠幸,宫女如何能拒绝?
自古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可皇上犯下的错,为何要一个宫女来承担,要一个还未出生的孩子来承担?
她的手指甲,紧紧的扣入那回廊中的红柱,此时她凭空冒出一个大胆的念头来。
她眼神中划过异样的执着,眼睛弯成两道新月,但那笑容之中透露出来笑意,却莫名让人胆战心惊。
“围猎开始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