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希望的种子
当晚，为了避免再次梦游，不夜露拜托沙利叶把自己绑在床上。
待到结束，沙利叶吹声口哨。
“哎哟，这场景可真刺激。”
“讲屁啦你......”
不夜露翻个白眼。
不过，她也能想象如今自己的模样。
双手双脚都被牢牢的绑在床的四角上，身体大剌剌的展开，再加上对面站着一个笑的诡异的男子......
很难想到什么好事。
“你可不能告诉梦魔啊，明天记得早点过来帮我松绑。”
“当然。”
沙利叶俯视着不夜露，似有笑意。
“我倒没想到你会拜托我这种事。”
不夜露疑惑。
“什么啊，不是你之前说过的吗？要我有事的话尽管来找你。”
“我也很难自己绑我自己吧！”
沙利叶呵呵笑了。
虽然之前发生过那么多不愉快，但不夜露还是信任他的。
不对，不算是信任他本身。不夜露信任的是那个事事以老大为先、不会背叛老大的自己。
在这一点上，他和她是绝对的战友。
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沙利叶突然有些不悦。
“行，那明早见。”
他手插裤兜，干脆地离开。
这人怎么说变脸就变脸......
不夜露无语。
她动了动身子。
嗯，很紧。
有这些束缚在，今晚终于能稍微轻松一点入睡了吧。
第二天，沙利叶因为睡过头、差点没赶上给不夜露解绑。
“嘶......”
梦游确实是没梦游，连那个令人烦躁的梦也没有做了。但这么僵硬的过一整晚，不夜露浑身都痛。
真惨啊。
要是不能解决源头，以后就得一直这样了？
不夜露轻轻按摩着手臂，边走到大厅。
简陋但姑且五脏齐全的厨房里，梦魔正在准备早餐。
除了沙拉和鸡蛋卷、三明治以外，三人杯子里的饮品都是单独准备的。
不夜露静静地看着梦魔拿出五月的茶包，从中仔细选出一个，才放进了不夜露的那个杯子里。
她好像还听见梦魔嘀咕一句：
“该准备点水果和奶油……”
唉，倒也不是无时无刻都爱吃甜的啦。
真是输给他了。
不夜露无奈一笑。
以前在人界的时候，从来没有人给自己准备早餐。
她总是一个人醒来，拿包装好的面包或者糕点对付下，再和无人的房间道别离开。
有人记挂自己的喜好，精心的给自己做早餐的日子......真的很美好啊。
不夜露突然有种想法。
只要相信会迎来这样的早晨，哪怕以后的每个夜晚都要忍耐烈火，似乎也变得可以接受了。
“嘿，早！”
沙利叶靠过来，手搭上不夜露的肩膀，还恶趣味的捏了一下。
不夜露直吸气。
沙利叶附耳道：
“等会儿帮你按按。”
他又抬起头，提高声音。
“在这杵着干啥，走啊。”
“哦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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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人果然没放弃啊。”
不夜露惊讶。
“昨晚居然直接就地扎营了？”
梦魔道：
“他们的确做好了不找到蜀葵就绝不撤退的觉悟，带来的生活用品撑个一周都绰绰有余。”
真是执着。
要打长期战，不利的反而是自己这边。
不夜露问：
“昨晚他们的梦里有什么线索吗？”
梦魔点头，两道蓝光突然直直的从他眼睛里喷出，在半空中映成一个影像。
不夜露差点摔了杯子。
“你、你是什么投影机吗！？”
“我所见的梦的内容，只能通过眼睛告诉你们。”
梦魔转头看她，变成乳白色的眼睛里，投影的光也跟着移动。
不夜露赶紧伸手挡脸。
“啊啊啊！可以了可以了，快转回去！”
好刺眼！
“咳，抱歉。”
梦魔这才转了回去。
“总之。”
他说：
“昨晚我在他们的梦里找到了这个。”
影像上是一张照片。
枝条高耸的植物，其上开着大大小小无数圆溜溜的花朵。
“这是......蜀葵？”
“是的，准确来说，是梦魔村的蜀葵。”
“什么意思？”
沙利叶接话道：
“就是说，不知是谁给他们提供了这张照片，让他们确信这里还有可以使用的蜀葵。”
昨天，这几个黑商的确说过，他们高价收了独家情报。
不夜露满头黑线。
这个情报提供者是谁，她可能心中有数。
梦魔颔首。
“梦魔一族长期隔绝人世，也少有外人进入，照道理来说，此地有蜀葵一事不该为外人所知。”
沙利叶撑着下巴，绿眸像是感到无趣般耷拉下来。
“既然情报已经被他们拿到，人也到家门口了，我们得想其他突破口吧。”
他瞥一眼不夜露。
不夜露倒是抱胸思考着事情，没有看他。
诚然，昨天沙利叶说的计划非常彻底又有效，梦魔提到的风险也并非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但不夜露却坚定的认为，不该那样做。
她不想滥杀。
即使环境允许，但不是什么事都能靠杀人解决的。
白樱夜樱和小丑是伤害过自己的敌人，自然要拿出全力迎战。这次的黑商们，却并非需要残忍抹杀的存在。
她不能、也没有资格裁定这些人的生死。更不想使用禁忌之药，成为打开潘多拉开关的人。
不夜露继续看着投影上的照片。
透过静止的照片，她能想起前天亲眼所见的那片蜀葵。
很漂亮。
很纯净。
蓝紫色的天空下，长势喜人，开了大片，能感觉到它们正在茁壮成长。
如果蜀葵不是如此美好的话，是不是就不会引起争夺和冲突了呢？
如果蜀葵死了，就不会有人惦记，也不会有人被伤害了吧......
某种混沌再次笼罩心头。
突然，一道白光打在不夜露脸上。
她下意识的闭眼。
“......梦魔，好亮。”
梦魔的声音却听不出歉意。
“嗯，抱歉。”
那你倒是移开啊！
不夜露腹诽。
被这么一打断，她紧绷的神经松开，甚至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笼罩在白光里，不夜露眼睛紧闭，嘴角却弯弯。
“说起来，我有想法了。”
事不宜迟，三人迅速分配了任务。
“那就再说明一下，我负责和五月沟通，让他和鹑星去找文音寺谈判。”
不夜露道：
“沙利叶你和梦魔则是去给这些黑商造一场‘现实梦’，让他们看到虚假的蜀葵。”
“等我结束之后会立刻赶去你们那边的。”
梦魔道：
“我这边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不过来也行。”
不夜露猛摇头。
“万一又有阴兵或者其他伏兵呢？”
“要是出什么突发情况，我还能帮你们争取点时间。”
梦魔盯着她。
他能感觉到，最近的不夜露......十分不安。
就像之前在夜京那时，不夜露虽然看起来平静，内心却绝不是那样。
不带期待，却会将无望的等待贯彻到底。
梦魔相信，如果他们一直不回来，不夜露恐怕会一直等下去。
她是害怕的。
害怕梦魔他们离开，害怕自己会被丢下。
果然是因为之前的事情。
看着她凝固的姿态，梦魔心下一酸。
要怎么让她安心、让她相信自己呢？
当时，虽然还没有得出答案，梦魔的脚却下意识的动起来，赶去了她身边。
是啊。
梦魔终于能够接受自己那颗正产生变化、生出各种情绪的心。
心疼、怜爱、喜悦、感动......也会感到愧疚，感到气恼，感到不爽。
都是因为不夜露。
梦魔后知后觉的发现，原来，不单是不夜露，自己也逐渐放不下她。
看不到她时，总会无意识的去想她的事，担心她是否受伤，是否遭遇危险。
即使人就在身边，也会患得患失，时刻在意她的一举一动，只想让她能真心微笑。
耳边没有亡魂的怨恨。
不需要压抑灵魂。
梦魔可以凭借心意行动，可以光明正大的走近不夜露。
即使对于梦魔一族来说，有这样的情感并非好事，但他甘之如饴。
毕竟，他只能因此才能体会到......什么是活着。
梦魔有点别扭的道：
“你可别想什么自己做诱饵、引开他们之类的主意，千万要留在我附近。”
“我能力恢复之后，能保护自己，也能保护好你。”
情绪和话语是相互的。
虽然不适应，但梦魔希望能尽量直率的表达出来，向不夜露传递力量。
不夜露何其敏感，自然能感觉到梦魔的呵护之意。
“好啦好啦。”
她忍不住笑。
说是这么说，这也是梦魔变相的同意让她去了。
真是别扭的家伙。
沙利叶奇道：
“不过，国王小姐，你什么时候和五月的关系那么好了？”
“你们也没见过几次吧？”
不夜露耸肩，只是说：
“我们算是一见如故的茶友！”
沙利叶发出阴阳怪气的一声“哼”。
梦魔也几不可察的瞥了她一眼。
不夜露挥手。
“好啦，别问了，你们才是关键，赶紧准备出发吧。”
她拿起杯子，却发现里面空了，又只得放下。
马尾一晃，沙利叶熟门熟路的去厨房拿来水壶，给不夜露满上。
“来，再泡一杯。”
他专心地看着流下的水柱，绿眸中也竟有奇妙的涟漪闪烁。
“五月看你在喝他给的茶，心情一好，说不定会打个折呢！”
“哈......？”
磨磨唧唧一会儿，等两人离去，不夜露点开猫叮咚，给五月拨去通话。
“叮”一声，五月的投影很快出现在面前。
一身绣墨竹长袍，衬得他面容温润如玉。
真巧，大家都在喝茶。
不夜露捧起杯子啜了一口。
“你果然在等我？”
手指拂过杯壁，五月笑的平和。
“只是算算时间，你该来了而已。”
不夜露泄出微微鼻息。
五月会在她面前笑了，但她却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你啊......给黑商提供梦魔村蜀葵照片的，就是你对吧。”
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五月没说话。
不夜露轻叹，似是怀念又像感慨的道：
“这么多年过去，我和你都变了好多，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帮那边......”
五月立马否认。
“我没有帮任何一边，我只是——”
虽然有宽袖遮挡，但不夜露还是注意到，他握着杯子的手突然抖了抖。
“不......没事。”
五月垂下眼睛，欲言又止。
睫毛遮住他的情绪，也藏住了他差点失控的心。
不夜露苦笑。
“不，哪怕是你帮他们也没关系，如果我没猜错，你变成如今这样，是因为我吧？”
“你被威胁了，是吗？”
五月沉默。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果然啊，和她有所关联的人都被盯上，以至于落得如此境地……
丢开心头的苦涩，不夜露状似开朗，转移了话题。
“抱歉，我不说了。”
“来谈正事吧。”
她尽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你应该很清楚不痕之吻的事情，我要你把这个药的相关情报告知民生署，威胁他们出手关停项目，并将相关资料和药物全部销毁。”
“否则，我们会向夜京告发此事，让夜京永远中断对文音寺的蜀葵供应。”
五月道：
“为什么是民生署？”
不夜露道：
“民生署可不是文音寺的管理长，是管理整个弥瑞尔民生福利各项事务的公共机关，虽然资助了文音寺不少项目，但他们不会只关心文音寺的利益。”
“作为代管，他们并不清楚各个项目的详情，这个药的效果又如此恐怖，他们绝不可能坐视不理。”
五月奇道：
“那你不怕民生署和文音寺沆瀣一气，将药的事情压下来，私下牟利吗？”
不夜露笑笑。
“所以才会把夜京拉上。”
“我虽然不清楚弥瑞尔的这几个区域间的关系如何，但一旦闹起来，对整个弥瑞尔的稳定都不是好事。更别提，这个药如果进入本就鱼龙混杂的夜京，那夜京定会陷入大乱，以至于沦为犯罪都市。”
“要是夜京真的选择加入民生署和文音寺一伙，我也可以把这个药的事情公开、闹大，一般民众们绝对坐不住，想必会掀起反对浪潮。”
五月点头。
她真的成长了。
“看样子我不用多说了，你已经想得很清楚了。”
不夜露笑笑。
“是的，但这件事也许会连累你，所以我还有个要求，希望你尽量打着我的名号去说。”
她与文音寺没有联系，无法亲自前往谈判。
但不夜露不想因自己、再次伤到五月。
“作为神选游戏的参与者，他们即使想对我不利，也得看看弥瑞尔的意思。要是我能成王，他们就更没法违抗了。”
参与者只剩下圣斯苑和她。
即使大多数人都押宝圣斯苑，但也无法忽视那一丝微弱的、不夜露上位的可能。
不夜露担心的看着五月。
“我不会有事，但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五月却是笑了。
这次是真心实意的。
“你别担心我，我手里还有很多筹码，他们不敢对我怎样。”
无形的情报也能成为猛毒，成为武器。
五月明白，不夜露也学到了这点。
他说：
“在你提的基础上，我会再加一条——让他们成立内部监察队，负责审查文音寺的各种项目，排查可能被隐藏起来的遗漏，尽最大可能保证这种药彻底消失。”
不夜露一愣，复又笑道：
“是啊，如有作假，我们会毫不犹豫的告发他们。”
“如果不愿公开这些信息，我们也能告知文音寺的赞助人，让文音寺收到的资金受到影响。要是他们屡教不改，就通过民生署联系更多上位机关，彻底介入他们的管理。不想这样的话，文音寺只能收敛。”
“哪怕监察队后续会沦为摆设，其他机关和管理者会为了利益勾心斗角，但也要踏出这一步，之后再慢慢改善。”
前有珠因，后有不痕之吻。
文音寺必须有所改变。
而且，不只是当下的问题，不夜露想给未来留下希望的种子。
就像是上次的中场游戏一样，她不能再只看眼前，只看身边，而是要看到周围，看到更远的地方。
将方向指出，即使会有错路弯路，但总归是朝着好的前方前进。
这样，即使有一天自己身死，也不会有遗憾吧。
“好，交给我。”
说着，五月有些克制的看了不夜露一眼。
“你不要自责。”
“其实，真正该自责的......是我才对。”
再没解释什么，他挂断电话。
不夜露无语。
“什么嘛……”
五月什么意思？话又只说一半！？
她揉揉眼睛。
视野模糊，脑子有点晕乎。
好像突然、有点困了。
“而且，你都还没有开价呢......”
“打折……”
不夜露喃喃着趴在桌上，睡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