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朔月瞬间怔住,一时间没搞清楚现在的状况。
他不着痕迹的微微后移,脖颈远离那冰冷的刀。
后脖颈忽然被一只大手狠狠掐住,仿佛他再动一下,那只手便会将他的脖子掐断。
“谁派你来的?”李朔月浑身僵住,被扼住后颈的畏惧令他连说话的声音都不自觉更小了些。
“再动,我杀了你!”那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再度响起,叫人直起鸡皮疙瘩。
“好,你杀了我。”
去死吗?好像也没什么不好。
李朔月狠狠闭上眼,直接将自己的脖子往那刀锋上撞,生活如一潭死水,他整日像猪狗一样活着,还不如现在就死在他手里算了。
男人碧绿的双眸闪过一丝不解,而后迅速移开匕首,另一只手反而死死捏住李朔月的脖子,掐出五个深红的指印。
赴死的勇气顷刻间消散,李朔月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真是糊涂,怎么能就这么不清不楚地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李朔月深吸了口气,强自镇定问:“你所求为何?”
“银钱还是美色?”
“我二者兼具,现在便可给你。”
“果然是窑子里的人。”男人缓慢松开掐脖子的手,低声命令:“嘴张开。”
眼下的情况,李朔月没有选择的余地。
男人掏出颗药丸子塞进李朔月嘴里,逼迫他咽进喉咙。
“什么东西?”
“送你上西天的好东西。”
“真要杀我,你刚才就不会移走匕首。”李朔月表面语气冷静,实则心里已经乱成一团麻,他颤抖的尾音已经泄露了他的胆小与怕死。
“公子,到了。”观棋在马车外小声呼唤,李朔月轻声道:“你再不说,我便走了。”
“屋子。”
“什么?”
“我要休养的屋子。”
双腿打摆子的李朔月被观棋扶回屋,他一进屋,便被墨韵同雨哥儿伺候着洗浴涂药,又喊了郎中给李朔月看脱臼的手臂,活了半个时辰,李朔月才换上了寝衣,坐在铜镜前梳发。
墨韵与雨哥儿一左一右站在李朔月身侧,拿白玉梳梳头发。墨韵圆圆的脸颊满是愤怒,他低声控诉:“陆四爷怎么能同陆大爷一道捉弄公子?真是太可恶了!”
“枉我还以为他是个好的呢,今日竟然硬生生将公子的胳膊折了,他明明知晓公子的胳膊受不得伤!”
李朔月无所谓地摘下双耳上的红玉珠子,随口道:“他本性如此,从前那副模样,不过是装出来的。”
“成日说要替我赎身,可我受罚的时候,怎么他一回也没来?”
“就是如此呢。”墨韵重重点头。
李朔月困倦地打了个哈欠,微微眯起眼,“观棋人呢?”
“他刚才去拿温养的暖玉,这会快到了。”雨哥儿恭顺回应。
“嗯。”李朔月淡声道,拿起桌上自己摘下来的红玉耳坠,一块儿丢给墨韵,道:“你拿去玩儿吧。”
墨韵拿起红玉耳坠仔细端详, 而后一把揣进兜里,笑着替李朔月揉起肩膀,说:“谢谢公子,明日我便拿去小厨房换好吃的!”
“那管事的老嬷子最喜欢这样的好宝贝。”
李朔月撩起眼皮训斥:“人心不足蛇吞象,我给你的东西,被那老嬷子骗去了多少?”
“才不是骗。”墨韵急忙道:“前几日我坐在遗嘱院里啃肘子叫吕老嬷嬷瞧见了,他便罚了我两个月的月银,每日只准吃一碗素面,还叫观棋看着,我只得出此下策。”
“我瞧着你没少吃,这几日都圆了一圈。”刚进门的观棋听了这话,失笑道:“公子又未曾少过你的吃食,你怎么还要拿好东西去换?”
“你懂什么?”墨韵小声嘀咕:“给了那老嬷子好东西,我想吃什么便吃什么,才不用受人拘束呢。”
雨哥儿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并未回话。
观棋笑了片刻,然后才打开手中的木匣,道:“公子,暖玉奴婢拿回来了。”
“嗯。”李朔月佯装困倦的打了个哈欠,吩咐:“东西我自己会用,今夜不必你们守,都回去吧。”
“可——”观棋迟疑,不敢作答。
“怎么,这窗户都叫人封死了,门外守着十几个汉子,你还怕我飞出去不成?”
“奴婢不敢。”见李朔月发了火,观棋立马道:“奴婢今日守在门外,若公子有事,只需吩咐一声即可。”
李朔月看也不看三人,直至那三人退了出去。
等屋里没人了,他脸上的散漫才换成了凝重,立马转身扣自己的嗓子眼儿,即使知晓这一切都是徒劳。
干呕几声,只吐出了两口酸水,李朔月狠狠的将妆奁漆阁砸向屏风,乒乒乓乓的响声过后,只见那副红彩相思小屏风被砸倒在地,叫艳红的口脂染花了。
门外的几人齐齐一抖,即便他们对这样的动静早已习以为常。
“公子,这是怎么了?”墨韵边拍打着门边问,观棋扶住他的手:“今日陆四这样待公子,他口中虽不在意,可心里难受。”
“哎。”墨韵重重叹了口气,又将陆槐骂了一遍。
李朔月双目赤红,伪装出来的冷淡漠然顷刻消散,他低声咒骂:“该死、该死的贱人!”
“我要杀了你——”
冰冷戏谑的男声再度在房里响起,“我还真以为你不怕死,原来是装的。”
他是怎么进来的?
李朔月唰一下抬起头,待看清拨开玉帘走出来的汉子,忽然头脑一片空白。
高挺的眉骨下是一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极白的面颊深情冷漠,只有嘴角微微弯起,却看不出一丝笑意。
李朔月与男人的目光短暂相接,恍然觉得自己是只被他盯住的猎物,毫无可逃。
目光落在男人腰间那柄红宝石弯刀上,李朔月微微攥紧衣袖下的手,竟然、竟然是他上辈子见过的人!
昏暗的室内只有烛火时不时爆出的声音,卫堇朝眯起眼将李朔月从头到尾打量了一番,目光落在一侧的木匣上,意味不明笑了声。
他两步走至李朔月身侧,拿起木匣中的暖玉,挑起李朔月的下巴,戏谑道:“我说怎么是个狐媚子,原来是行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