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哥儿将簪子收进袖中,佯装从未见过。
李朔月随口道:“既沾了药味,全拿出去丢了。”
“是。”雨哥儿垂首应下。
墨韵拎着食盒进门,方逵、赵猛担水跟在身后。
他一进门便扬声问:“公子,你饿不饿啊?要不要先用过早膳再沐浴?”
“今日早膳有柿子软酪和蟹黄毕罗呢,瞧着可好吃了!”
“你这馋虫,不许偷懒。”竹栖骂道:“昨日睡了一天,今日也该做些活计。若叫孙老嬷知晓,回去定然又要指摘公子的不是。”
“你不说、我不说,他如何晓得咱们是何样的快活?”墨韵不屑道,回头瞪了眼紧跟的汉子,“你们回去也不许说!”
方逵没说话,赵猛应和:“这是自然,哥儿放心,咱们都晓得。”
“公子,不如先用膳?”雨哥儿拿了新的床褥铺上,叮嘱道:“昨日公子便没用多少膳食,今日该好好补一补。”
“正是这个理!”墨韵眨着眼睛,亮晶晶看向李朔月,憧憬道:“若是冷了,便不好吃了!”
“冷了再热不就成啦!”竹栖走过去同雨哥儿一道铺床,道:“我瞧着这被褥汗涔涔,公子昨夜定然出了许多汗。不如先洗洗,暖一暖身子。”
听了这话,方逵眼神乱瞟,面色颇有些不太自然。
李朔月眼带笑意,往方逵同墨韵的方向看了眼,道:“那便先沐浴。”
方逵不敢看李朔月的脸,急忙同赵猛一道,进屏风后往浴桶里面添热水。
陆槐在陆家祠堂里趴了四日,第五日便迫不及待翻墙而出,雇了马车直奔城外庄子。
他不知晓他的嘉嘉,在这几日里,已有人替他照顾了好几回。
陆槐兴高采烈冲进庄子里,活像个不修边幅的毛头小子。李朔月正带着人在院子里转悠,见着蓬头垢面的陆槐,险些没认出来。
“四爷,你怎么这副样子?”
“嘉嘉,我可想死你了。”陆槐亲昵地蹭了蹭李朔月的额头,仿佛在陆府受了天大的委屈。
“此事说来话长。”
“待我沐浴后再同你讲。”陆槐朝身后跟着的汉子吩咐:“去,烧些热水来。”
“嘉嘉,你陪我一道吧。”
李朔月来不及说话,便被陆槐强硬拽进屋内。
屋内的小厮丫鬟成群,伺候人的活怎么也轮不到李朔月。
他坐在竹椅上,手里端了杯八宝果茶,听屏风后的陆槐絮絮叨叨念陆家的不好,念叨自己遭受的无妄之灾。
李朔月托着下巴笑,时不时回应两句。
陆槐见李朔心情尚可,于是清了清嗓子,试探道:“嘉嘉,如若日后我与大哥共同赎你,你可愿意?”
“一道?”
李朔月诧异道:“从前只听过娥皇女英共侍一夫的事,可两兄弟共同伺候一哥儿却是闻所未闻。”
“我以为四爷跑回去是要替我讨公道,原来这几日,你兄弟二人商议着,要如何作践我?”
李朔月“砰”的一声搁下茶碗,冷笑连连。
陆槐心虚不已,躲在屏风后不敢见人。
“嘉嘉,我大哥那日是混账了些,他在家中做主惯了,最受不得外人忤逆他。”
“可我与他商议好了,你一旬伺候他四回,其余日子都与我住在一处。”
陆榆那法子实在阴险歹毒,若真毁了脸,陆槐也不知晓自己能再喜欢几日。
怜惜抵不过岁月的消磨,日日对着一张充斥着疤痕的脸,即便有什么念头都该消散了。
陆槐怕陆榆等的就是他厌倦的那一日,他自己不出一文钱便得了美人,再寻找些灵丹妙药除去疤痕,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兄弟二人又商议了一回,陆槐再次让步,他既想以低价将人赎出来,又不想叫他脸蛋、身体受损,只要陆榆能想出合乎情理的法子将人弄出来,他便不介意再让他大哥几日。
如今八字还没一撇,可他便忍不住想探李朔月的口风。
李朔月面色难看至极,讥讽道:“四爷不想我活,何须用这些法子?我不如现在便投了那枯井,也省得你兄弟俩为我起争执。”
扔下一句话,他转身便走,陆槐害怕将人惹急了,急忙冲出去,一把将人抱进怀中圈住双手,安抚道:“好了好了,你别恼,怎么好端端就要寻死觅活?”
陆槐衣冠整洁,发梢微干,也不知在屏风后面躲了多久。
李朔月冷冷一笑,瞬间便红了眼眶:“……他那样欺负我,我迟早叫他逼死了去,你还要来劝我……我何苦苟延残喘等着别人磋磨?”
“他往后不敢那样对你,真的,嘉嘉。”陆槐急切道:“他在我跟前发了誓的,虽然我大哥比我混账了些,但还是信守诺言的。”
李朔月眼眶通红,泪珠忽然砸进陆槐的胸膛,陆槐一愣,再看怀中人凄然的神情,心中霎时酸涩不已,他急忙轻拍他的后背,低声哄道:“好了好了,我不逼你。”
“你不愿便不愿,我往后不提此事了。”
“你少来哄骗我。”李朔月说话时哭腔极重,他赌气似的:“四爷想得长远,可我肚里还没有你陆家的种,你做什么要赎我?”
这话一出,陆槐愧疚更甚,他挥退奴仆,将李朔月牵至床沿,两人一道坐下。
陆槐将人重新搂进怀中,歉疚道:“你说到此事我才想起来,嘉嘉,我听闻你有不了子嗣,那日我说这话,你怎么不告诉我?”
“若我知晓,肯定不敢说出这样的话来。”
“四爷有心赎我,可我替你生不了子嗣,我又惊又喜,怎敢和盘托出?”
“我不说,四爷或许还能念着我、想着我,隔三岔五去阁内瞧一瞧我。如此这般,我在楼里,总归能有些盼头。”
“我只怕四爷晓得了这事,厌弃了我,重新找了那姿色出众的哥儿姐儿……”李朔月从陆槐胸膛里掏出帕子擦眼泪,示弱道:“再过几日,我便要回楼里去。”
“妈妈阿姆是不许我心里有人的,只将我往那肯出金银的人家屋里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