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啊。”李朔月躲开陈展的目光,最后受不住,双手将人推到堂屋,担忧道:“陈展,你快想些办法呀!要是晚了,那小贼恐怕要将咱们的银子都霍霍干净了。”
“我能想什么办法?你有什么主意,说来听听?”
李朔月重重点头,眼珠子立马滴溜溜转起来,他皱起脸咬手指,做出绞尽脑汁地思考状,片刻后,他双眼发亮,开口道:“我有主意了!”
“先前我在银锭底部刻了一横两竖三道划痕,藏银子的时候,我怕虫蚁多,还放了松香,银锭上肯定沾了味,让追云闻一闻松香,肯定能找到贼人。”
“这贼人真可恶,竟敢偷我们家的钱!展郎,你逮住他,一定要好好教训一顿,最好打断他两条腿,叫他再也不敢起别的心思。”
这样白五不但声名尽毁,还双腿带疾,看他以后还敢欺负威胁他,就得让他尝尝好果子呢。
陈展这会神情堪称温和,李朔月大概不知道自己的模样有多蠢,人还没逮到,他就先雀跃起来,仿佛告诉每个长眼睛人:这“高明”的谋划是他想出来的。
“且不说这有松香的人家有多少,找起来有多费工夫。”
“再说这贼真奇怪,只偷银锭,专门留了帕子和松香,让你循着味去找?”
“许是,许是……”李朔月被陈展堵了一下,哑口无言。
陈展好整以暇打量李朔月,半晌还不见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他嘴角的弧度更加深。
“算了,松香在哪。”
审视的视线消失后,李朔月肩头一松,悄悄松了口气。
他从袖子里拿出准备好的松香递给陈展,又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道:“我今日在孙阿嬷家绣花时,好像见着白五从山坡上下来。”
“孙阿嬷也见着了。”
“哦?”陈展掀起眼皮,配合地询问:“你的意思是,是白五偷了你的银锭子?”
“我觉得,很有可能。”李朔月连连点头,趁机又将白五的坏说了一遍。
“银锭就是今日丢的,白五又刚巧从山路上下来,喜气洋洋的,他最有可能偷。”
陈展敷衍地点点头,带了追云,同李朔月一道往村里去。他倒是想看看,这李朔月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两人半路分开,李朔月留在孙阿嬷家,陈展去白家寻白五。
“月哥儿,家中发生何事?”孙阿嬷问,叶水儿也候在一旁,面目忧愁。
“阿嬷,水哥儿,你们不晓得,我刚才回家发现,家里丢了一个五十两的银锭子,我急忙说与陈展,又想起来今日只见了白五从山上下来,这会陈展去找白五讨要说法呢。”
“阿嬷也瞧见白五自坡上下来不是,我觉着最有可能是他。”
孙阿嬷点点头,道:“不错,我是见着他下来。”
叶水儿拧眉问:这就能确定是白五拿的?
李朔月又道:“我那银锭上留了划痕,且又有松香味,追云能嗅出来,等他来了,叫追云闻一闻就知道了。”
几个人说话间,白五已随着陈展来了孙家,冯冬青也刚担砍柴回来,问发生何事。
李朔月将此事又说了一遍,音落后又不怀好意看向白五,道:“也不知那贼人如何大胆,敢来我家偷银子。”
白五挑眉,“月哥儿,这般瞧着我作甚?我家里缺那点银子,还要去你家偷?”
“哼,谁会嫌银子多?”
李朔月躲在陈展身后,突然察觉出些不妥来,若白五说出实情,反咬他一口,可怎么办?
“真是冤枉人,青天大老爷也不是这样断案。”白五笑道,果然如他所料,李朔月这银子不是白给。
他刚挖出银子,就闻到了松香味,看到了再明显不过的划痕,这小哥儿脑袋蠢笨,用这样愚笨的方法,也不知道能唬得住谁。
他也想知道,李朔月究竟想唱一出什么戏
“偷与没偷,叫追云闻一闻就成。”李朔月一口咬定是白五偷了银子,他机警地没问白五为什么上后山,这问出来不是把自己拖下水吗?
“成,让它来闻。”
陈展拿出松香粉,让追云闻了后,又让它围着白五嗅,追云摇着尾巴转了几圈,既没叫唤也没做出攻击的姿态,甚至有几分亲昵。
追云记着这人,昨天给它吃了烧鸡呢。
“你瞧,月哥儿,你家这狼崽子什么都没嗅出来。”
陈展看着乖巧蹲在白修文脚边的狼崽子,脸色一黑,斥道:“追云,过来!”
狼崽子摇着尾巴回到他脚边。
李朔月早有预料似的,回道:“谁知道你将银锭藏到哪里去了,说不准是你家,说不准又叫人破开藏了起来。”
这话颇有几分胡搅蛮缠的意思,冯冬青也觉得不妥,道:“我们只见着了他下坡来,却没问他为什么上坡。”
孙阿嬷也点头,问道:“白家小子,我问你,你为何上后山来?你家的地不在这处。”
“我来后山?”白修文笑道,眼神飘向李朔月的方向,玩味道:“自然是来见我的相好,他胆子小,只肯跟我在林里偷欢。”
李朔月脸都气绿了,恨不得撕掉白五这张嘴。
在场几人面色一凛,叫白五堵得说不出话,这般不要脸的汉子,除了陈展也就是白五。
陈展冷下脸,道:“既然追云没嗅到,便说明此事和白兄弟无关。”末了他抱拳道:“白兄弟,辛苦你跑一趟了。”
“没什么。”白修文瞥了眼藏在陈展身后的人,慢悠悠提醒众人,“展兄弟,让你的狼好好闻闻,说不准那银锭子在哪里埋着,闻闻就找着了呢。”
陈展看了眼白修文,眼底冰冷,脸色难明。
“去,追云,嗅!”
陈展一声令下,灰狼腾地一下跃起,迈动身躯向远处跑去。
白修文眯着眼,笑意加深,冯冬青与叶水儿一脸迷惑,孙老嬷目光在几人脸上来回打量。
这不是他预想好的场景,追云应当对白修文大叫,从他身上或家中搜出那五十两银锭,白修文应当被钉在耻辱柱上,百口莫辩才是。
怎么现在胡搅蛮缠地变成了自己?
事情的发展超出他的预期,慌乱席卷全身,李朔月手脚发软,几乎站不稳。他揪住陈展的衣角,嘴唇嚅嗫着,想要说些什么。
“嗷呜——”
远处一嗓子狼嚎打破寂静,众人纷纷朝远处走去,衣角自李朔月手心滑落,他怔怔愣了片刻,只觉得有什么在迅速离他而去。
叶水儿走过来,挽住李朔月的手,同他一道走过去。
追云蹲在熟悉的榆树下,埋头刨坑,李朔月心头忽然冒出个可怕的念头,白修文难道察觉到他的心思,故意没拿走银锭,就等着看他的笑话?
这也太可怕了。难不成他自己设的局,最后圈住了自己?
李朔月眼睁睁看着狼崽子将拳头大小的银锭子挖出来,看着沾了土的银锭,一种被愚弄、被戏耍的耻辱自心底升起,他几乎喘不过气。
指甲死死掐住掌心,李朔月喉咙泛起血腥气,他咬紧牙关,才没当场变脸。
“瞧瞧,这银锭子不是好端端在这呢?”白五从土堆里拿起银锭,特意底面朝上交给李朔月,亲切道:“月哥儿,瞧好了,是不是你丢的那个?”
李朔月看着银锭底部的三道划痕,一口银牙几乎咬碎,他勉强笑道:“是、是我们家的。”
“真是古怪,那个小贼偷了银子却不拿去花,反而埋在这。”白五转身看向众人,短促笑了声,“就好像等着叫人来看一样。”
陈展冷漠看着远处的二人,面色铁青。
气氛古怪怪异,其余几人都没说话。
李朔月失魂落魄,他甚至忘了最后是如何散场,他是如何跟着陈展回了家。
内心只有一个念头,他惹恼了白五,日后只怕没有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