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雨哥儿忧心忡忡,“咱们还是快些离开这是非之地。”
橙红色的火光映衬着李朔月白净的面颊,他瞳孔倒映出冲天的火光,脸上带了笑,这火可比那日烧掉陈展房屋的火大得多。
即便人在后花园,也能感受到炙热的烤意。
李朔月轻声问:“雨哥儿,你的全名叫什么?”
“只记得名字里有个雨字。”
“我们从此逃生,往后你就叫雨生。”
“是。”
片刻后,一身黑衣的方逵冲进后花园,他扯下脸上黑布,朝李朔月道:“公子,来不及了,咱们快些走。”
李朔月仰起头,笑问:“逵郎,你不管你阿姆了吗?”
方逵心里咯噔一声,难道嘉哥儿知晓他阿姆的身份?
可下一瞬,他又听见他问:“你阿姆是谁,我们一道带他走好吗?”
方逵瞬间松了口气,他急忙道:“公子放心,我先将你送出城,稍后便将我阿姆带出。”
“如此便好。”李朔月拉紧兜帽,笑道:“逵郎,你是个孝子,可别伤了你阿姆的心呐。”
“公子为何如此说?”方逵心中狐疑,见那火势越来越大,灭火的人也越来越多,他这时顾不了那许多,直接将人抱起,从偏门拐出。
李朔月轻靠在方逵胸膛,眼神逐渐幽深。
他们几人前脚刚出了门,后脚吕老嬷便带人冲进院子,无奈火势太大,又被人四处浇了火油,硬是烧起了一道半丈还高的火墙,一靠近仿佛就会被烤化。
吕老嬷神情凝重,问领头灭火的汉子:“公子在何处?”
那汉子急得满头大汗:“回阿嬷的话,至今不见公子下来。”
吕老嬷皱起眉头,不可置信道:“这般大的火,他是死人不成,不知道往下跑?”
“墨韵、雨哥儿几个伺候的呢?守在门外的汉子呢?”
“一个都没下来!”
“不、不对!”吕老嬷沉思片刻,瞬间便想通了,他吩咐面前的汉子:“他早早就跑了,火烧到现在还不到半刻钟,你若能找到人还可将功赎罪,若找不到,小心你的脑袋!”
“是。”那汉子冷汗直冒,急忙带人往外走。
“他以为这寻芳阁是他想来便来,想走便走的地方吗?”吕老嬷冷笑,“未免太天真了。”
另一边,方逵将几人带进一处偏僻小院,乔装打扮的赵猛出来接应,方逵道:“我将公子交给你,你得好好护着他出城。”
“这是自然。”赵猛点头,拿出了两件脏臭的衣裳递给李朔月,道:“委屈公子同雨哥儿,待顺利出逃,咱们再换上新衣。”
“不必,明日会有人来接我。”李朔月果断拒绝,赵猛自然不敢质疑主子的吩咐,便丢了衣裳凑到雨生旁边看,小小的婴孩陷入昏睡,眼眶红了一圈,赵猛将孩子的五官打量了个遍,小声嘀咕:“真像啊,我瞧着同公子的亲子也无甚区别。”
这话一出,立马招来两道视线,方逵是愤怒,雨生则是警告,李朔月毫无反应,赵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急忙讪笑道:“瞧我这嘴,真是该打!”
“这小东西哪能同公子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
“行了。”李朔月微微蹙眉,低声问:“人藏在哪?”
“就在破草堆里。”赵猛搓搓手,将李朔月请进屋,方逵则转身原路返回。
他阿姆现在处境危险,他得赶紧救他阿姆出来。
方逵拿灰将脸涂黑,又随手抢了一个木桶,佯装同众人一道灭火。他藏在惊慌的人群中,飞速寻找熟悉的身影。
途经牡丹堂时,方逵忽而听到远处几个走远的汉子大笑,其中一个说:“这老货平日总给咱们哥几个脸色瞧,这回可算是出气了。”
“说的正是,你瞧这银镯子,两指宽!”
“我也拿了好东西……”
几个人脚步匆匆的,方逵心神不安,他疾步走进院子,便见着了令自己永生难忘的一幕:冲天的火光下,往日繁华的高楼摇摇欲坠,他的阿姆躺在院中,恍若没了生机。
方逵踉跄跑过去,一把将人抱至怀中,哭喊道:“阿姆,阿姆,你怎么了?孩儿不孝,我、我……”
熟悉的声音传进耳中,吕老嬷费劲睁开双眼,意识蒙眬间他看到自己身前的大汉,低声呼唤:“逵儿……”
“阿姆,阿姆,是我,是我!”方逵愤怒道:“阿姆,你这伤是谁打的?他们怎么敢动你?我现在便要去讨回公道!”
吕老嬷吐出一口血,道:“快走、逵儿、来不及了……”
“怎么会有血?”方逵目光落到吕老嬷腰腹处,瞳孔猛地一缩,才发现他阿姆腰上被人插了把匕首。
高大的汉子瞬间涌出两行热泪,“阿姆,我这便去杀了那几个贼人!”
吕老嬷从袖中掏出金镯,颤巍巍塞给方逵,道:“本是给你娶媳妇攒的,可我、可我活不到那时候……咳咳,逵儿,你拿着,拿着……”
“阿姆,阿姆,别说这些话。”方逵抹干脸上的泪,一把将吕氏抱住,抬脚便要往外走,吕老嬷扯住他的袖子,道:“走柴房、柴房有密道……”
吕老嬷又断断续续说了两句,方逵七拐八拐终于找着了密道,他拿绳子将吕氏捆到自己背上,紧接着母子二人便从密道往出爬。
方逵从密道爬出,进了一间破败的小院,天不遂人愿,吕氏这会早已断了气。 方逵抱着自己的阿姆,心如刀绞,痛不欲生。
他目眦欲裂,眼底冒出寒光,那些人胆敢害他阿姆,他要他们血债血还!
忽而,方逵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声,他转过头,眼含杀意。
观棋从密道爬出,目光落到方逵身侧的人时,瞳孔微缩,可紧接着他便疯了似的扑上去,咬紧牙关质问:“他把我家公子带去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