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瞧你是吃醉了。”
李朔月牵起陆槐的手一道坐在床沿,弯起眉眼朝他欢笑,陆槐清明了一瞬,他疑心自己看错了,他从没见叶嘉笑得这样开心过。
那笑容发自肺腑,稀罕至极,比盛开的昙花还要美,令人移不开眼。
可渐渐地,头脑又开始发晕,眼前的笑脸渐渐模糊,甚至生出了许多重影,陆槐甚至分不清哪个是真实的李朔月。
他抬手去摸,只摸到了一根倾斜的玉步摇。
李朔月拔下手中的步摇,塞进陆槐手里,笑道:“四爷,要找的,可是这东西?”
“槐郎、槐郎……”
李朔月从陆槐手里拿过自己的帕子,拈起帕脚,轻柔地擦掉男人脸庞、脖颈的汗。
“那酒怎么这样烈?我瞧着……我真是吃醉了。”
“醉了……“””
话音落下,沁人心脾的幽香再度袭来,陆槐心神一震,随后便发觉眼前人的影子更多了。
他神志不清地喃喃道:“嘉嘉,你怎么有这么多影子?”
“嘉嘉,嘉嘉……”
呼唤声越来越小,陆槐只觉得整个人昏昏沉沉,脑袋如有千斤重,肢体更是不受控制。
陆槐脑袋停到李朔月的肩头,困倦地合上眼。
李朔月轻轻将人推倒在榻上,他低头俯视陆槐红胀的脸,笑道轻声哄:“四爷若累了,便先歇息吧,明日再行洞房也不迟。”
“嘉嘉,四爷有些困,便先歇息一会儿……”
陆槐艰难地说出这句话,便不受控制地合上了眼睛。
“四爷?”
“槐狼?”
榻上之人再无动静,李朔月脸上的笑迅速撕裂,转眼便换成了一副冷淡至极的神情。
他冷笑一声,抬手轻抽了陆槐一巴掌,骂道:“贱胚子,谁要跟你洞房花烛?”
“你也配?”
骂完他便将陆槐的衣袍割了半截儿,而后将男人身上的玉佩环扣、自己发上的金簪、步瑶搜刮一空,一股脑儿包住,迅速打成了结。
他甚至还在陆槐身上搜下了一把手臂大小的匕首。
他刚停下动作,外间突然“咯吱”一声,叫他心提到了嗓子眼。
李朔月急忙抽了根金簪拿在手中,缓慢地踱步到屏风后。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李朔月屏住呼吸,紧紧攥紧手中的簪子,随时准备与来人搏斗。
偌大的房间此刻只有脚步声回荡,李朔月的心越提越紧,面色阴沉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此时,一道轻飘飘的声音道:“公子,墨哥儿吃醉了,奴婢先将他扶进来。”
来者正是雨哥儿。
李朔月松了半口气,这才敢从屏风后走出来。
见着雨哥儿扶着的墨韵,他眉头轻皱,问:“怎么是墨韵,竹栖呢?”
“他闹坏了肚子,出恭去了,奴婢只得灌醉了墨哥儿。”
“不过公子大可放心,奴婢令赵猛守在后院,待他一出来,便敲晕捆进柴房,绝不让他误了公子的事。”
“屋外情况如何?”
“哥儿、姑娘都已被药倒,汉子们还正在喝,林管事也已不省人事。”
“怎么这么快?”
“奴婢叫方逵多买了些药,放进洗刷碗碟的水盆里,即便不吃酒的人也逃脱不得。”
“来不及了,公子快与墨哥儿互换衣衫吧。”
李朔月重重点了点头,紧接着毫不犹豫脱下外衫,雨哥儿则扒下墨韵的外衫递给李朔月。
换好衣裳后,李朔月先一步坐于梳妆镜前,自己拆了烦琐的发髻,雨哥儿紧跟着站在李朔月身后,帮着他拆发髻。
两人一个赛一个着急,顾不得说闲话。
李朔月看向铜镜中发髻逐渐相似的主仆二人,心神一阵恍惚,不由得在心底质问,他今夜真的能逃离这个地方吗?
这一切顺利的,好像不真实。
盘好发髻,雨哥儿又从衣袖中拿出几盒拇指大小的漆奁,置于桌前,拿起白玉刷替李朔月遮掩。
李朔月的面庞实在太过出众,若不遮掩,便逃不远。
雨哥儿手法迅速,李朔月也拿了刷子,往自己的脸上涂抹,他没有雨哥儿那般手艺,但晓得越丑越无人在意。
约莫过了一刻钟,雨哥儿才粗略将李朔月脸上的艳丽压了下去。
李朔月望向铜镜中的人,心中颇为惊骇,镜中人是他又不是他,面色蜡黄、神态萎靡,与方才他的样子简直天差地别。
雨哥儿竟有这样深藏不露的手艺,可他自小流落青楼,谁会教他呢?
“你何时把我的木簪子给我?”
雨哥儿闻言便笑了,从袖中掏出那只弯月木簪插进李朔月的头发上,道;“我便知晓公子还惦念着,因此便随身携带。”
“公子,今日若能出得去,日后有何打算?”
“北方。”
“要往北方何处去?”
“京都。”
李朔月轻抚过发髻上的木簪,忽而笑了。
“这一路颠沛流离,方奎能护住公子吗?”
“谁知道呢?”
李朔月往床榻边走,拎过自己收拾好的包袱,掂了掂,朝雨哥儿道:“将墨韵同陆槐摆到一处盖上锦被。”
雨哥儿犹豫道:“若是叫外人看见墨韵同四爷宿在一处……”
“那又如何?”
雨哥儿摇摇头,道:“我只听闻他伺候公子伺候的最久。”
“说什么伺候,他在我面前当主子还差不多。”李朔月冷笑连连,仿若面前的人是那随手可碾死的蚂蚁。
“散了他的发,扶到床上。”
雨哥儿自知时间紧迫,来不及顾虑,便按照李朔月的吩咐,迅速将墨韵扶到榻内侧,同时将陆槐扶到外侧,将两个人摆成相拥而眠的姿态。
李朔月冷冷道:“我瞧着你与他平日关系好,竟然舍得让他来替我送死。”
雨哥儿看了昏睡不醒的墨韵一眼,抹去心中多余的心思,只道:“墨韵是宋阿姆从人牙子手中救下来的,这些年一直待在他身边,情感颇为深厚。”
“虽免不了皮肉之苦,但性命无虞。”
雨哥儿拉开床脚的锦被给二人盖上,这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幽幽的质问:
“你与你哥哥自小失散,是真话还是假话?”
“自然是真话,公子怎会这样问?”雨哥儿直起腰板,诧异地转过头,待他看清面前之人时,面露惊骇,瞳孔瞬间瞪大。
“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