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祝成依旧是在晚饭的时候跑过来,让人把丰盛的饭菜端到栗园里头来,和他们一起吃,还特意请严道心也一桌用饭,感谢他给庞玉珍开的药方效果奇佳。
原本吃不安睡不宁的人,这几日胃口也变好了些许,夜里也能安眠了,不光庞玉珍本人舒坦了许多,就连近来被折腾得不轻的祝成也觉得松了一口气。
而丁谦办事也的确很有效率,前一天晚上祝成吩咐下去,第二天他便组织了一些工匠去那一带准备修建水渠的事宜。
听说周围百姓闻讯后也纷纷赶去,主动参与到水渠的修建当中,都高兴得不得了。
毕竟年年都和别人一样的辛苦耕种,到头来却只能换来不到别人一半的收成,这种苦他们也世世代代吃了许多年,这一次终于要有水渠,百姓们也看到了生活的奔头。
祝成对此别提多满意了,席间亲自给陆卿倒了一杯酒,以感谢他促成了这样一桩好事。
陆卿很给面子地没有拒绝,又与他互斟了几杯,祝成渐渐带着几分微醺醉意,眼神略微有些迷离起来。
祝余见时机差不多了,找了个机会,开口对祝成说:“父亲,不如明日,您随我们一同去查看水渠开工修建的情况吧。”
“有何不可!”祝成这几日的顺心愉快此刻都被酒劲儿放大了,迷蒙之间也没觉得祝余开口提出这个要求有什么问题,答应得格外爽快,“明日一早,叫人备了马车,你们随我同去查看。”
“坐王府的马车去,恐怕不妥吧。”祝余笑眯眯地对祝成说,“父亲这一次为朔国百姓做了这么大的事,既然丁谦都说了,百姓都高兴得不得了,难道父亲不想亲自去看看他们高兴的样子吗?
若是坐着王府的马车去,百姓们知道是朔王亲自过去,自然会恭恭敬敬夹道欢迎,可是这样一来,父亲又怎么能看得到他们发自内心高兴和感激的那一面呢?”
祝成迷迷糊糊觉得祝余这话说得还真是越琢磨越在理,如果光明正大的过去查看,百姓们恭敬有礼,再怎么表现得高兴和热切,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畏惧权贵,所以才不得不装作欢欣鼓舞的样子,那样一来自己自然也不会真心觉得痛快。
若是能不惊动百姓,还能看到他们是如何真心实意称赞自己爱民如子,为百姓做了大好事,那岂不是妙哉?
祝成越想越觉得事情就得这么办,于是当即叫来管事,让他安排下去,明天一早给他们几个人备马,再准备上几套普普通通的粗布短衫,就像寻常百姓外出谋营生的那种装扮一样,他要与祝余他们一起到挖水渠那里去亲自查看,切记不许惊动任何人。
时候已经不早了,管事一听也不敢耽搁,赶忙就跑去安排。
祝成又与陆卿推杯换盏,一直喝到人走路都有些打晃,才在院外那几个下人的搀扶下,摇摇晃晃地回去休息了。
送走了祝成,祝余才又回来看看陆卿。
陆卿果然就和之前去云隐阁的时候一样,一身酒气,眼神却格外清明,根本就没有丁点醉意。
他一边把袖子里的水囊拿出来,将里面的酒随意地泼洒在地上,一边收回原本望着外面的视线:“虽说你父亲做事很多时候显得欠缺考量,但不得不承认,王府中的人,倒还有不少是与他一条心的。
咱们到这里住了这几日,朔王妃与你娘亲竟然都对你的身份全然无知无觉,足以见得,王府管事和你父亲派过来伺候的那几个老仆的嘴巴很严。
这不仅对你父亲来说是一件好事,对咱们来说也是一件好事。
若是朔王府已经被庞家安插了数不清的耳目,好像个千疮百孔的筛子一样,那咱们想要暗中掌握些什么就比登天还难了。”
祝余点点头:“之前我就知道,庞玉珍身边的那几个嬷嬷都是她的心腹,不管她有什么事需要与娘家通气,都一定会交给那几个嬷嬷去做。
府中其他人,她估摸是信不过,所以既没有试图拉拢过,也没有委以重任,所以我们只要不要被她身边的那几个人发现端倪,就没有什么顾虑。”
“说起来,今天晚上你示意我给你父亲灌酒,就是为了在他微醺时劝说他微服出外查看的事?”陆卿这会儿才有空同她确认先前的疑惑。
方才在祝成心情大好,给他倒酒的时候,一旁的祝余便给他递了个眼色,他虽然对祝余想要自己做什么当下便有了揣测,但是为什么要这么做,是一直到后来祝余开口同祝成说了那些话,他才真正明白过来。
“我父亲那个人,虽说野心并不是很大,但却十分爱面子,包括他想要造出世上绝无仅有的绝世兵器这个执念,也是源于自己的面子。
若是平时,让他灰头土脸好像一个寻常老翁那样跑去挖渠的地方,他是断然不会愿意的。
尤其我又是个女儿,我向他提出这样的建议,若是在清醒的时候,他是断然不会采纳的,只有在微醺的时候,他才会飘飘然,得意起来便顾及不到那么多了。”
“如此说来,他明天一早醒了酒岂不是有可能变卦?”
“不会,”祝余笑着摇摇头,“他今晚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吩咐下去,明天早上醒了酒,就算是觉得后悔,也会为了怕府中下人笑他酒后乱许诺,说出去的话言而无信,硬着头皮也不会让自己反悔的。
不过等他醒了酒之后,心里面感觉后悔,估计会迁怒向他提议的那个人。”
说着,她笑眯眯地朝自己的鼻子指了指,看起来似乎也并不是很担心。
第二天早上,祝成的反应果真和祝余的预料一模一样,在他意识到自己前一天安排了什么之后,的确没有反悔,只是全程阴沉着脸。
唯一露出一点不同的表情,便是在看到用假皮改变了原本容貌的祝余之后。
看着自己的女儿俨然变成了一个陌生的男子,祝成还是顾不得迁怒于她,盯着她瞧了好一会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