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子住进青松岭医院挂上急救针才清醒过来。
米雪晴抱着华子的脑袋喂了他一碗小米粥,华子才长叹了一声。
国咏梅:“这些基层干部太无法无天了!华子,你先好好养伤。我回去向县委汇报。”
“不用。国姐,你不要往里掺和。谁都别往这件事上扯,一切都是我做的。”
国咏梅:“我知道你是怎么想的。可是这多危险,要不是雪晴和二妞到县委大院找我。你就……”
“大家都别再提这件事。”
国咏梅知道,华子别看年纪小,可是性如烈火,杀打不怕,从不吃亏。这次在阴沟里翻了船,差点被折磨死!他绝咽不下这口气,只要他活过来,那王家和孙家非倒大霉不可!
她想劝住华子,可是看看他被折磨的样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也明白,这件事通过官方解决不知要拖多久。其结果不过是不痛不痒的批评几句。华子绝不会忍下这口气,不论是赵国伟还是满自由、唐竹青都不会咽下这口气。尤其是自己,最看不惯社会上这种无法无天的黑恶行为!
她把华子托付给米雪晴柳二妞,自己回县里了。
华子在医院住了一天两宿,说啥也不住了。让二妞回生产队,找大车把自己拉了回来。
医院的人多数都熟悉他,他不愿让孙砚东之流看过自己,背地里解气。更不愿让刘德阴阳怪气地张罗喝酒。尤其不愿意在老赵面前坠了华家的声望……
华子在集体户的大炕上足足躺了半个月,也想了半个月。迫于孙家的势力,王家的淫威,没有几个乡邻敢大白天来看他。
最令华子意外的是康富的妹子柳二妞的妈康淑君,第一个拿着二十个鸡蛋也来探望他。
“我知道我得罪过你,你也不待见我。可我毕竟是大妞二妞的亲妈。我知道你是个好人。婶子实在拿不出啥好东西,这是我攒的二十个鸡蛋……”
华子真的很感慨,康淑君也比蔡香萍有人情味儿。
“婶子,你一个人带着孩子不容易。你能来看我我就感激不尽,还拿什么东西啊。”
康淑君:“唉,要说呢。别说二十个鸡蛋,就是二百个两千个都没法报答你。别说我那俩姑娘,就说我生孩子那时候。全屯子只有你给我拿了一百鸡蛋。从那时候起我就认定你是全部屯子唯一一个好人……”
“你不怕孙家人知道?”
康淑君:“怕能咋的?我已经烂到家,臭满屯了,他们还能把我咋样?你要不嫌弃婶子就把这鸡蛋收下。”
“行。婶子,我一定收下。”
从那天以后,华子的集体户每到晚上就人流不断……
那段时间收购站没再收山货,华子也没再去队里上工。
华子只是时刻思考着怎么报复王孙两家王八蛋。他自认不是什么君子,更不信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鬼话。有仇必报,一时不报,睡不着觉!
走官面儿肯定不行。走黑市投机倒把,弄不好把自己搁进去不说。最可怕的是把满自由赵国伟连累进去。
做为大队书记,最多被批评几句,处置不当而已。
梁老小儿告诉华子,王秉春的打手民兵自从华子被国咏梅救出来后都解散了。他们也猜到华子一定会报复他们,所以偷偷找老小儿带话。当时打华子的主要是王秉春的三个兄弟和孙信礼。
不管是谁,华子都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削他们。打架他们两三个不是对手,可是一万个自己,也争不过他们手里的权力。
生产队每年分杂粮的最后一项是黄黏米。有的是大黄米(黍子),有的是小黄米(糜子),都是粘性食物,可以蒸年糕蒸豆包儿。分了黄黏米,社员们便开始淘米蒸豆包准备过年了。
生产队队部里田淑云挨个点名:“孙信礼,大黄米三斤小黄米五斤。签字到丽梅那领粮去。”
孙信礼:“我家怎么这么点儿?”
田淑云:“你一年只有三十个满工。其他都是半拉子啊。”
孙信礼:“不对呀。我在大队民兵小分队,天天有任务啊。”
生产队的社员最讨厌这些养在大队,屁活儿不干,白拿工分儿白吃粮食的狗子队。
田淑云一翻眼睛:“大队规定给半工你不知道?不明白你去问王书记。下一个华凌霄,大黄米三十斤,小黄米五十斤。春耕双勤,奖励大黄米十斤。”
华子刚要上前签字,孙信义又说话了:“华子咋那么多?他他妈不是一直养伤么?”
田淑云:“华子春种秋收都是一线满工。还带领二线妇女采药,农副两不误。公社特批的奖励。”
孙信礼:“他他妈的……”
华子一探手抓住他的后脖子,用一捏,随手一带。孙信礼疼的呲牙咧嘴:“谁呀?”
再一看是华子,顿时不出声了。
“孙子,你想查账么?”
“不是不是,你松手。”
华子手上一较劲,孙信礼疼的惨叫一声:“啊——”
华子不再说话,就是冷冷的盯着他!
华子一腔怒火都灌注在右手上,五个指头已经触及到他的颈椎骨了。一分钟、两分钟……,华子的右手五指已经将孙信礼的椎骨第二节和第三节错开了。这不是华子打架的本事,而是医侠门祖传的正骨手法。当年野郎中华龙飞用这种手法杀了六个鬼子军官!
能正骨就能错骨。错开的关节医学上叫脱臼,老百姓叫错环儿,奇痛难忍!可是现在华凌霄捏住的是孙信礼的颈椎,这地方错开那可不只是疼,一条命就没了!
满屋子的人都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看着。这小子眼睛上翻,口吐白沫,脸蛋子都发紫了!嘶呼嘶呼,发出勒死狗一般的动静。
田淑云低声叫道:“华子!别闹出人命啊。”
华子一松手,孙信礼哀叫一声堆在地上,脸蛋子抽搐着,一张嘴上下开合,嘎巴约有五分钟才吐出一口白沫子爬了起来。粮食也不要了,一个趔趄逃了出去。
须臾之间这小子在阴阳界上走了一回。
他跑了,屋里还是死一般的寂静。人们常听说一句玩笑话,捏死你。可是真要捏死一个人,谁也办不到。现在他们相信,有人办得到,如果不怕杀人偿命,孙信礼真的就被华子捏死了。
华子签了字:“我去领粮。”转身出去。
人们这才擦了一把冷汗,无声地排队签字……
晚上米雪晴又来到集体户。
“我听说你在队部差点没把孙信礼捏死?”
“一时没压住火。一会儿把那十斤大黄米拿家去,你家人口多。”
米雪晴:“我猜……”
“不用猜。我还得跑黑市。”
米雪晴:“华子,你又不缺钱。就算咱们结婚也用不了。”
“姐。形势都变这样了,你得抓紧准备学习。要不然这辈子就彻底窝在山旮旯了。”
“华子,只要咱们在一起。在哪都一样啊。”
华子:“不行。就算咱们结婚也得等你念完大学。喜欢蘑菇崴子屯儿,再搬回来!你没见柳青青,以前什么样?现在什么样?”
米雪晴:“可是跑黑市实在太危险了。从打你出事,连二妞都不惦记黑市买卖了。你还没完没了。赚钱是好事,可是也不能赚钱不要命啊。”
华子:“王秉春小人得志也就算了,谁成想这帮东西这么无法无天。当个小头头就把自己当皇上了。我那时也是太大意了,没把他们放眼里。你别担心我,就是好好学习。我做事有根底,这也是吃一堑长一智。”
米雪晴叹了一口气:“华子,你是骄兵必败。自己无法无天,把这些人都看成了猪狗。这回呢,你是被猪咬了一口,千万别让狗再咬着你。”
华子:“雪晴姐,这些天我就想,非把你供出去不可!疗贫、疗病、疗愚,哪个最重要我没想明白。明白的是疗愚最难!白凌云、米大爷、王秉春都有个通病,没文化,当个小官儿就以为自己是皇上。王秉春不过是哥们多,当个队长敢卖地,当了书记敢把人往死里整!如果前进大队的老百姓稍微觉醒一点,他能当得了官么?你看见国咏梅了吧,她是学政工的,你喜欢理工,一定能成为大才!治理猪狗要头脑,要能耐,更需要文化!那些猪狗,我恐怕他们再没机会咬我了!你在家看书,看着二妞收药材。我得去县城一趟,满碎嘴子和老赵可能快急死了。”
华子骑上自行车,驮着粮食出蘑菇崴子屯儿西南大路。在蘑菇伞下的大慢坡的林子边,只见孙信礼在林子里蹲着抽烟呢。
华子暗骂:孙子,刚捡一条命,还他妈当看门狗。今后还有你好看的!
来到笸箩店,华子刚把三十斤红小豆出手就被满自由一把抓住了。
这小子二话没说,把剩下的小黄米扔给那粮食贩子,拉拉扯扯,进了那家私人黑饭馆儿。
满自由用药酒把姜大金牙拿捏住,他在笸箩店现在如鱼得水。华子在蘑菇崴子屯儿,算是龙困浅滩。
赵国伟和元朝辉都在这里等着呢。
赵国伟眼里含着泪花:“小子,秋收过后我们就经常在这儿等你。老崔,来十盘儿狗肉!”
“哎哎,吃不了那么多!”
赵国伟:“不多。整条狗都给你留着呢!兄弟,你受苦啦!流氓坏分子真他妈的仗义!哥哥这辈子忘不了你的恩德!”
元朝辉:“华子,听户长说那帮人差点儿把你打死啊。”
华子喝了一口酒:“没关系。兄弟七八岁就满街打架,滚刀肉!”
赵国伟:“你是担心我和朝辉的工作才咬死了不吐一个字。”
华子:“我就是把你们供出来,工作丢了。他们就不打我啦?反正躲不过去,不如闹个嘴痛快,喷死他们!”
满自由:“不能白挨打。划道儿囫囵包都摆了!”
华子:“这都不用你们管。好好掂量掂量,走哪条线儿赚钱吧。”
元朝辉点出三百块钱:“华子,这还是上次那山货钱。我们仨都不要了。”
“扯淡!哥们日子比你们都强。老规矩,我就拿我那八十。其余的你们仨分了!”
元朝辉:“华子,咱们这些人你出力最多,对我帮助最大。这种情况,这钱我实在不忍心拿。”
华子:“想想父母,想想你那三十一元五。再想想那吃下去拉不下屎的杂合面儿。老赵还有孩子。就我和碎嘴子现在还是光棍儿,用钱的地方少。挨回揍就坏规矩那还能合作了么?都分了!”
吃喝完了,华子叮嘱崔高丽,一定把所有狗鞭都给他留着。那东西在他手里就是名贵的鹿鞭,就是源源不断的白酒……
那天夜里华子、满自由、赵国伟都喝多了,就在崔高丽的狗肉馆小炕上睡了一宿。第二天上午,华子带着六条狗鞭,大摇大摆骑着自行车往回返。
刚进小康家窝堡村口就被王秉江王秉秋哥俩给堵住了。孙信礼这孙子情报送的还真及时。
“干什么去了?”
“去县城送礼。你们管得着么?”
“你他妈是进城投机倒把去了!跟我们去大队!”
华子冷冷地看了他们哥俩一会儿:“走!”
见了王秉春华子也没废话:“这回想怎么整我?”
王秉春:“我听说你又投机倒把?”
“放你奶奶个屁!你他妈的当官儿办事全靠听说呀?”
王秉江:“你他妈记吃不记打呀!”抬腿就给华子一脚!
华子一转身双手抓住他的脚,一拽一拧,咔吧一声!王秉江顿时发出杀猪一般的嚎叫:“疼啊——”
华子:“慢慢疼着吧。可好受呢。”
王秉春:“华凌霄,你敢伤害大队民兵!我把你抓起来!”
华子:“抓起来,你得有那能耐。王秉秋,那天晚上打我的时候不是挺横么。老子新练了几招,你过来试试?”
王秉江:“大哥,快找大夫啊。骨头折啦……”
王秉春:“华子……”华子就是大夫,可是华子能给他治伤么?
华子:“嘿嘿,放心。我打不死你,但准能疼死你!王秉春,你三番五次抓我投机倒把,根据在哪?弄不清楚老子灭了你!”
王秉春:“你那布口袋里是啥?”
华子抬手给他扔了过去:“查吧。”
王秉春提着口袋到处几根已经风干的狗鞭:“这是啥玩意儿?”
华子:“哼哼,鹿鸡巴。”
孙信义:“呀,这玩意儿可金贵。这么多!”
王秉春:“你这就是投机倒把的赃物。没收!”
华子:“王秉春,你爹没给你揍脑子啊?提醒你一句,能用得起这玩意儿的人,别说你,就是你那几个后台都惹不起!弄坏一点,你得倾家荡产!”
孙信义:“王书记,把这玩意还给他。这种药材就算投机倒把,谁能买得起?这小子拿出来就是故意坏你。你可别上当。”
王秉春把狗鞭装起来扔还给华子。
华子抓起口袋起身出门,上了自行车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