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川柏和陆徐之年龄相仿,从小就聊得来,他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个不停,比小鸟儿还吵。
大人笑盈盈地看着,有小孩子的笑闹声,才是兴旺之家!
不一会儿,张衍也回来了。
吴秀安排厨娘做了一桌的饭菜招待客人。
好些菜都是张清浅没有见过的……一问才知道是好吃的三郎从外面学回来的,长安贵人的名菜。
从吃的就知道张家今非昔比。
张清浅更加高兴。
她现在遇到半熟不熟的人,都会来一段长长的自我介绍,主要是介绍娘家的人。
从弟弟的官职、弟媳的诰命,到三个侄子,尤其是三郎那一串官职,一个都不能少。
连她丈夫都非常佩服……三郎的官职时不时变,亏张清浅及时更新,还记得清清楚楚。
张清浅:倒也不是为了炫耀,就是怕有人不知道。
第一笼是“金银夹花平截”,蟹肉与蟹黄平铺于饼上,卷起后横切成片,黄色的蟹黄是“金”,白色的蟹肉是“银”,名字就很喜庆。
第二笼是“水晶龙凤糕”,糯米做的糕,用枣子镶嵌出龙凤的形状。
还有一份烤饼,叫作“曼陀样夹饼”。
这些都是米面做的,可算主食。
菜呢?
有一道“暖寒花酿驴蒸”,是用黄酒蒸驴肉,秋冬吃可祛寒。
幸而小黑不在江都,否则三郎真不忍心吃驴肉。
看着琳琅满目的菜,听着好听喜庆的名字,张清浅感叹:“还是贵人讲究,什么菜都得起个好听的名字。我们寻常人家,烧饼就是烧饼,炖鸭子就叫炖鸭。”
张川柏笑道:“主要是宴客的时候,报菜名的时候好听。贵人可以吃‘五香大头菜’,但绝不能叫这个名字。比如一道‘巨胜奴’,听名字,你们猜猜是什么?”
陆徐之歪着头想了一会儿:“是什么奴?”
“是油炸的胡麻馓子。”张川柏揭秘。
议论了一会儿,就开始享用美食啦!
张家人都特别享受吃饭这件事……没钱的时候,一碗粥加咸菜,也会吃得仔仔细细。
享受食物本身带来的快乐和满足感。
姑母一家离开时,张川柏还朝陆徐之挥手:“你记得去张园,跟赤兔一起巡视啊!”
“好!”陆徐之响亮地答应。
吴秀看着渐渐长大的三郎和陆徐之,又暗暗可惜没生一个女儿。
三郎喜欢妹妹啊!
张衍问:“你的棉花可以摘了?”
“可以了……过几天就安排采收,我现在不是跟人订做分离棉籽的工具嘛!”张川柏讲今日的事。
除了轧棉机,还订做几样简易的工具,多管齐下,用实践来证明哪一种最实用。
张衍听完点点头:“你安排得很妥当。到收获的时候,我带人去看。将来推广种植,各地民屯军屯可以先种。”
“阿耶,你这个屯田监,当得真是兢兢业业的。”张川柏在阿耶身边坐下。
张衍笑道:“既然做这个官,就得做好份内的事。”
“阿耶,你真是天选司农卿!”
“你也说这样的话!他们还说,你才是天选司农卿。”张衍回道。
张川柏仰着头说:“我现在的理想已经不是司农卿,是宰相!头衔前面,要加‘同中书门下三品’。”
“好好好!”张衍高兴地说,“那我就是宰相之父!”
吴秀听到这句,走过来说:“我就是宰相之母!”
瞧他们那神色,仿佛三郎真的当上宰相,一点都没有说大话的害臊。
做人还是要有理想,万一实现了呢?
……
时间一晃而过。
到了张园棉花收获的时候,一排强壮的昆仑奴站在雪白的棉花之间,格外显眼。
“三郎,庄园有那么多庄户,又有你的学生,你怎么还要安排昆仑奴收棉花?”过来帮忙的陆慎之不解地问。
他听闻,长安贵人养昆仑奴,通常是鞍前马后跟着出门,或者是给客人表演……主要功能是炫耀和取乐。
到了三郎这里,却是一年到头干活。
张川柏一本正经地说:“昆仑奴手粗,适合摘棉花。脱棉籽的事,也可以让他们干。”
陆慎之摇摇头,“说不定,他们觉得来你这里,还不如在从前的主人那里。”
“那可由不得他们选,他们是太子送给我的。”张川柏怔了怔,“对哦!还要给太子写信!”
好久没给太子写信了。
以前,那是知名不具李九郎,洋洋洒洒写三千字都可以。
现在,那是日渐威严,猜不透心思的太子殿下。
反而不知道该怎么写。
“对了……你家是不是要在嵩山买宅院?要是有合适的,也帮我物色一处。”张川柏转过心思。
陆慎之问:“你给京墨买?”
“不完全是。”张川柏眨眨眼,“我只是猜到,日后嵩山的别院会涨价。”
将来,下一任皇帝敕建东都洛阳,许多官员得在长安、洛阳分别安家。
有条件的,又会在离洛阳近的嵩山置办别院,作为度假的居所。
陆慎之撸起袖子:“你说的肯定对!等过了年,我就去嵩山!”
说完,他走进棉花田,和其他人一起收棉花。
第一排是昆仑奴,后面才是一群庄户、学生和亲友,全都挂着粗麻布做的布袋,一行行往前采摘。
一朵朵棉花,像云朵一样,被装进布袋中。
聪明的人意识到,这是跟养蚕缫丝、种麻沤麻一样的大事。
衣食,都是头等大事!
张衍也带着屯田监的人来了,看着一筐筐的棉花被运回张园的院落。
……
收获棉花,就到了重要的步骤——脱籽。
最先派上用场的,是张春生带着学徒做的细齿木梳。
“江都侯,这个梳子要怎么用?”庄户恭敬地问。
张川柏说:“将棉花放在两块木梳之间,来回用力摩擦,棉花就会跟棉籽分离。”
巧手的庄户听闻,立刻上手尝试……嘿!还真神奇!
摩擦摩擦,棉花就被梳出来了!
第二种工具是棉林。
有人说,用棉林分离棉籽像挤痘痘和黑头,“biubiu”把棉籽挤出来。
“棉林好用!可惜要用铁,我们寻常人家,还是木梳实在。”围观的庄户议论。
“江都侯,咱们从前都没种过棉花,你怎么却像是经验丰富的老棉农,什么都知道?”有人问出众人的心声。
这和种甘蔗还不一样!
扬州种甘蔗,已经有许多年!
张川柏淡定地说:“神仙教的。”
一切都是神仙教的。
感谢妙应真人给他的灵感,一切推给神仙,不用再想出处。
梳棉花的柱子大声说:“猴子推倒丹炉,让你从老君的烧火童子,去给神仙种人参果。莫非猴子推倒人参果树,又让你去种棉花?”
“一定是这样!”其他人恍然大悟。
张川柏:“……”
猴哥对不起,又是你背锅。
好在,轧棉机出场之后,全场安静,各种议论声都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