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儿！
我准备去死的。
你让我明天等你来是什么意思！
宋澜几乎是想都没想，立刻就要拒绝。
但姜明溪先一步，扬着小脑袋，稚声稚气的问：“你会等我的吧？”
黑漆漆的眼睛里，全是期望，令人舍不得拒绝的期望。
甚至问完，小嘴巴紧紧抿成一条线。
小手手攥着手里的星星妈妈。
宋澜呼吸顿了一下，笑，“会。”
姜明溪立刻龇着小牙笑出来，“那我明天来这里送给你妈妈。”
正说着，阿旺从河里玩累了，上了岸，朝着这边喊，“回去了。”
姜明溪扭头蹬蹬蹬就跑过去。
等小孩儿跑远了，等这一片儿都没人了，等小孩儿们叽叽喳喳的声音都彻底没了，宋澜怔怔望向那条河。
然后又一叹息。
算了，明天见完面再死吧。
做出决定，瞬间轻松好多、
宋澜转身往回走。
刚走两步……
不是！
你也没说明天几点啊！
第二天一早，宋澜天不亮就来了小河边。
不远处，暗暗窥视一切的宋爷爷，那一刻害怕极了，拽着宋柏的胳膊，“不是，你弟弟是终于疯了吗？”
宋柏：……
我也还是个孩子啊！
爷爷你清醒点！
不能什么都靠我啊！你能不能成熟点，你才是个大人！
咳咳，“没有，爷爷，他只是不语，一味坐在那里一动不动而已，你看他都没打算去死。”
爷爷大松一口气，继续默默观望。
观望啊观望啊……
从天不亮观望到大中午，又从大中午观望到半下午，爷爷有点观望不行了，拽着宋柏的胳膊，宋爷爷凄苦，“我饿了。”
宋柏嗯了一声，“你不饿。”
宋爷爷：……
刚要暴起给这大孙子一下，忽然看见那边二孙子动了。
爷爷赶紧拽着宋柏，“你弟弟动了动了动了！”
宋柏：……
我看的见！
爷孙俩屏气凝神，望着那边站起来的宋澜。
足足九个小时了。
宋澜在那里坐了九个小时，就呆呆的望着那条河，没吃没喝没动。
正琢磨，自己也是傻，竟然和一个三岁的孩子搞约定……
哎！
还是死了算了。
这心思才起，就见一个小矮子吭哧吭哧往这边跑，他刚刚看见，正好那小矮子吧唧摔倒了。
宋澜眼皮一跳，认出来是昨天那个小孩儿。
赶紧起身去扶他。
却因为一动不动坐的时间太久，腿麻了，刚一起来，吧唧，摔倒了。
姜明溪吭哧吭哧爬起来，继续往这边跑，跑跑，吧唧，摔倒了。
宋澜吭哧吭哧爬起来，继续要去迎那小孩儿，才起来，走两步，吧唧，摔倒了。
不远处。
宋爷爷和宋柏惊呆了。
宋澜到底在给谁磕头？
怎么还一步一磕？
直到宋澜终于腿脚不麻了，快步走到——
嗯？
一个三岁崽跟前？
宋爷爷和宋柏惊的更呆了！
昨天宋澜回去就说，今天要来小河边，他和人约好了的。
具体约好了什么，一个字不提，宋爷爷和宋柏也不好多问。
这是……
和一个三岁的崽约好了的？
……
姜明溪一看到宋澜，眼底立刻冒出亮亮的光，带着笑，龇着小牙，十分骄傲的说：“我昨天没有哭。”
宋澜单膝跪下去，用手臂将他圈在跟前，“你真厉害呀！”
姜明溪偷感十分重的缩了缩小脖子，贴在宋澜耳边，小声说：“我有星星妈妈陪我，我不害怕，我还梦见我妈妈。”
说完，掏掏索索，从自己裤兜里掏出一块石头，一把拉起宋澜的手，把石头摁到宋澜手心，“这个是我帮你找的星星妈妈，我今天专门去狗窝那里找的，你不光有星星妈妈，还有狗妈妈。”
宋澜：……
一言难尽的看着那块甚至带着狗屎的石头。
对面，小孩儿问他，“高兴吗？”
宋澜：……
“高兴。”
姜明溪龇牙，嘿嘿笑，“我也高兴，我们都是有星星妈妈的孩子。”
他拿着自己手里的小石头，去和宋澜手里的狗屎石头轻轻碰一下。
“我要回去了，今天是偷偷跑出来的，明天我们再见面。”
碰完，姜明溪扭头就要离开。
宋澜忙一把拉住他。
他可是要去跳河的人，怎么可能有明天。
“我明天……”
姜明溪回头看他，笑问：“能给我带棒棒糖吗？我好想吃呀，求求你了。”
宋澜：……
哎！
叹息一声。
“明天几点见？”
姜明溪掷地有声，“对，明天几点见！”
说完约定，扭头跑了。
宋澜：……
你倒是说几点啊！
不是……
他该不会不懂什么叫几点吧！
没办法，第二天一早，宋澜又是天不亮就来了，抱了足足一大罐棒棒糖，把他能买到的口味全买了。
也不知道等他死了以后，还有没有人给那个小孤儿买了。
这次小孩儿是上午十点多来的，依旧是蹬蹬蹬一路跌跌撞撞的跑来，看到一大罐子棒棒糖，高兴的眼睛发光，飞快的就从罐子里掏出一根葡萄味的棒棒糖，几下将包装扯掉。
然后——
一把就把棒棒糖杵进宋澜嘴里，“这是我最喜欢吃的棒棒糖，哥哥你吃，甜不甜？”
宋澜差点被他怼的门牙掉了。
拜托！
这都是我买的好不好！
怎么活像是你给我买的。
但还是叼着棒棒糖，“甜。”
小家伙飞快的又拆了一根葡萄味的，塞进自己的嘴巴，两只小手手捂着脸颊，开心的缩肩膀，“好好吃，你带妈妈了吗？”
宋澜摸出狗屎石头。
小家伙摸出自己的星星妈妈，和他轻轻碰一下，就像是一起守护一个小秘密，碰完了，赶紧装起来。
“我昨天也没哭。”
宋澜表扬，“你真厉害呀！”
姜明溪扬着小下巴，十分得意，“你没有妈妈，会哭吗？”
宋澜怔了一下。
哭吗？
好像自从妈妈没了，他没哭过。
他只是不断的想，是不是因为他不够好，妈妈才没的。
这该如何回答？
好在小孩儿也没等他回答，问完了，他已经自顾自的将棒棒糖取出来，用带着糖水儿的小嘴巴在宋澜脸颊软乎乎亲一下，“你也别哭，我们都是勇敢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