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该死。”老皇帝冷哼一句。
顾维卿整个人匍匐得更深了，“请陛下降罪！”
老皇帝绷着一张脸，有点失望，瞧顾维卿这死样子，就知道不是顾维卿干的。
他同样了解自己的老臣子。
就顾维卿那直来直去的德性，要是这事是他干的，早跳出来弹劾了，他要是不信，还会把证据贴上来。
都察院的人见状，有几个跃跃欲试想要弹劾燕家其他罪行的人，都踌躇了。
见状，老皇帝莫名扬眉吐气，他叫这些人吵了十日了！
老小子你也有说不出来话的时候。
“朕当然要降罪，你身为左都御史兼大理寺卿，怎能因为一点捕风捉影的事胡乱弹劾？还带坏下面的御史！”
“左都御史你别干了，自己下去领二十杖！”
“那个，那个，新上来那个愣头青，哪儿来的贬回哪儿去！”
老皇帝掐腰，恨不得贴着顾维卿的面说这些话。
叫你带着都察院的御史触老子眉头！
叫你不准我用燕叙！
天天就知道在哪儿叭叭叭！
老子削了你的职，再让你躺床上十天半月，看你还能起得来跟老子叫嚣不？
老皇帝想得很美好，但现实就是，都察院的人一听顾维卿要被打二十杖，一个个顿时跟天塌了一样。
顾公如今快七十的人了，哪里扛得住二十杖？
陛下果然是在为了太子爷清除登基的路，可是他们都是很忠于太子爷的啊，难道是因为他们中大部分人是从龙过来的人或是从龙后人，所以觉得太子爷镇不住他们？
众人越想越觉得是这样，没看到吗，连刚在北方立功的中山候都被查了，傻儿子连带着媳妇都被老皇帝砍了。
听说中山候悲从心来，扛不住，病倒在床上好几日了。
中山候都这样，何况他们呢？
众人不由悲从心来，有几个御史直接站出来，“陛下，顾大人何错之有，明明是这个姓史的好大喜功，为了自己的前途污蔑皇子，您该治他死罪！”
“就是啊陛下，顾大人都是为了大铭江山着想，那燕家，不光家风不正，从上到下悖逆人伦，还私自豢养私兵，有造反之嫌，这样的人怎堪大用？”
“难道陛下非要把满朝文武都关进诏狱里才善罢甘休吗？”
“陛下，周朝明镜司之祸便是前车之鉴，宣帝为分明镜司之权，建立了飞羽卫，其后明镜司与飞羽卫争权，冤死朝臣百姓无数，以致最后百姓揭竿而起了，周朝亡国，难道陛下也想见到大铭如此结局吗？”
老皇帝眼皮子一跳，他最听不得这种话，什么意思，他难道是宣帝那种昏君吗？
周朝明镜司最大的祸患便是让太监掌管，太监权柄过大，他设立的锦衣卫权柄都在自个儿手中，是让自家人管，哪里会到亡国那种地步？
也就这两年他在北方打仗，昭儿身子不好，才许了锦衣卫一些特权，还让秉性善良的老六管着。
他对这些人够好了！
老皇帝越想越气，一拍龙椅，站了起来，“放肆！尔等若是不亏心，害怕锦衣卫做什么？”
“朝廷就是因为嚢虫太多了，你们心虚了，才会害怕，才会忌惮，否则，你们该高兴才是！”
“那陛下也该换个人才是，那燕叙，豢养私兵，品行不端，燕乾，昏聩无能，放任其弟行凶，合该罢官夺爵，贬为庶人才是！”
“是啊陛下！”
“臣附议！”
“臣附议……”
霎时，朝堂上哗啦啦跪了一片。
老皇帝气得眼前发黑，心里烦躁不已，恨不得一刀一个将这些人砍了。
“陛下，陛下，燕王殿下回来了，在殿外求见。”
有太监进来禀报。
“让他进来！”老皇帝咬着牙叱了一声。
“……陛下，燕王说，您还是亲自去瞧瞧比较好。”
“他娘的，老六这小崽子也学会跟老子杠了！”
老皇帝气得牛眼发红，龙袍一甩，就下了金台冲到殿外，“这小崽子最好真有东西让咱看，不然……”
跟在后面的官员：不然怎么样，您老倒是说啊。
等了半天都没声儿，众人心底嘀咕，果然是亲儿子……
众臣心里还没嘀咕完，便见前头的老皇帝顿住了，不由得好奇，这是看见啥了？
只见大殿前，燕王拱手，“父皇，这些便是燕家豢养的私兵。”
众臣一阵激动，千呼万唤始出来啊，好几个御史捋了袖子冲到前面，准备看清有多少私兵，他们好弹劾燕家。
最好能让燕叙那小王八蛋翻不了身，这辈子都查不了他们！
结果却僵住了。
大殿前只站着十几个老翁，不是断胳膊就是断腿，还有几个眼瞎了。
这哪里是私兵嘛！
燕王这是糊弄人呢！
“陛下，臣要弹劾燕王唔——”
史御史一瞧，便觉得自己的机会来了，刚开口，嘴就被人捂住了，他转头一看，发现竟是顾维卿，而且这位顾公，竟然快哭了。
老皇帝直接跑到一个老伯跟前，左看右看，神色渐渐激动起来，那些老兵先绷不住，纷纷跪地哭喊起来，“主公，主公安好否？”
老皇帝眼眶瞬间通红，被一下拉回三十年前，那时的他，那时的这些人，多么意气风发？
多么豪气万丈啊。
他看着那个瘸腿的老兵，“你，你是当年那支骑兵的前锋，咱记得，你叫小九。”
名叫小九的老兵直接哭成泪人，“本以为这辈子都见不着主公了，不成想还有今日啊，我等无颜见主公啊……”
老皇帝更绷不住，拍着小九的肩膀，打量着其他人，“你们怎么变成了这样？”
“怎么都不来寻咱？你们是一直跟着老燕吗？”
“咱亏待了你们啊！”
老皇帝心里那个难受，这都是他的兵，都是为了大铭奋斗过的兵啊！
闻言，那群老兵愣了下，互相看了一眼，疑惑，“主公，这些年我们这些老家伙都很好，朝廷一直有发米粮银钱下来，还出钱给我们的儿女学艺读书明礼，我们一直愧疚于心啊，当年和撒乞儿一战，我们只能算是惨胜，折了多少人马进去……主公却如此待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