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在太子巴掌落下时,将脸伸过去受下一掌的周公公龇牙咧嘴的轻声抽气。
太子见楚安澜面带寒意,忙解释道:“父皇,是他对儿臣大不敬,儿臣才对他出手的。”
楚安澜道:“他在玉临殿修养,你的寝殿和书房都离这里有些距离,你为何不在书房温书,而是到此处让他冒犯?”
太子心中委屈:“儿臣方才去看母后,可凤栖宫外站着守卫,守卫说得了父皇的旨意,任何人不能进去。”
他指着跪在地上的谢清啼,道:“前几日他去看过母后,母后就病了。今日父皇从清池殿去了母后的凤栖宫,转眼就将凤栖宫封禁了,这两件事,难道和此人无关?”
他这番推测没错,说话思路也清楚,楚安澜没打断他。
太子以为楚安澜听进去了自己的委屈和此人的可恨,继续道:“他堂堂七尺男儿,却如妲己董贤之流,做这些祸乱后宫的事。”
“妲己董贤?”楚安澜眸色暗了暗:“何人告诉你这些?”
太子道:“不是什么人告诉我的,是……”
说了一半,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不该说的。
楚安澜道:“不是别人告诉你的,那便是从书上看到的?”
“高恭,”楚安澜道:“带人去查太子的寝宫书房,若查出这些书,将禁书烧毁,将带书入宫的奴才杖毙。”
“父皇不要!”太子哀求道:“儿臣再也不将心思放在这些书上了。”
他这副惊慌懦弱的样子,让楚安澜更生怒意:“将太子殿中的人全部逐出宫,传太子太傅到御书房见朕!”
说完向玉临殿外走去,太子知道楚安澜动了怒,也知道自己若再求情,可能只会更连累身边人。
他无暇顾及跪在地上的谢清啼,忙小跑着跟着楚安澜往御书房走去。
周公公惊讶的在心中喊了声娘:陛下竟这么重视谢大人,井然要为谢大人惩罚太子!
周公公这想法若被他干爹高公公知道,定要赏他一个脑瓜崩,好让他清醒清醒:陛下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了太子欺负谢大人这种小事而惩罚太子,他对太子动怒,不过是因为太子没有将全部心思皆放在正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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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初萧沉靖让谢清啼带信给无极观的无极道人时,楚安澜的暗卫跟踪到了谢清啼的行踪。
谢清啼将东西交给无极道人后,他离开无极观后,楚安澜立刻就下令烧了无极观。
如今无极观已成废墟,搭建无极观的越安山上,没有了来往于道馆观的游客,山上有的,只是个别进山谋生的猎户和采药人。
萧沉靖带着托厉劲风做的人皮面具,不紧不慢的上了越安山。
他到了山顶时,天色已暗,无极观烧毁已久,那片废墟上早已冒出了纷乱的杂草。
萧沉靖在那废墟上观察了片刻,走到一根倒着的梁柱前,按着三长两短的节奏在梁柱下的石块上敲了敲。
那废墟上的石块端梁看似杂乱无序,但实则暗含了萧沉靖和萧家旧部才知道的阵法。
看这阵法,他便知道这废墟下有密室,而这密室入口的机关,就在这梁柱下的石块处。
不多时,废墟不远处走过来一个猎户装扮的人,那人冲他招手道:“这位公子,今晚有雨,天又快黑了,天黑后山路难行,早点下山吧。”
听到这熟悉的声音,萧沉靖笑了,他回道:“我在山上迷了路,阁下可否带我下山?”
听到萧沉靖的声音,那人愣了愣,然后下意识的要跪下行礼,萧沉靖及时的制止了他:“趁夜幕尚未降临,我们下山去吧。”
那人是萧沉靖的属下赵平,无极观未被烧毁时,他一直以猎户的身份住在越安山脚下,之后无极观被烧,无极道人恐被本地人认出,便和青青他们汇合,去做其他事情。
赵平则和萧沉靖另一个叫做吕方的下属留在这里,无极观下极深的地方挖有密室,密室中有传音柱只通山顶梁柱下的那块石头。
他和吕方轮流在那密室中守着,只等有一日萧沉靖脱困后,能通过他们旧时相约的法子找他们。
今日他听到传音柱有敲击声传来,便想出来看看,是有人误动了石块,还是萧沉靖脱出困境来找他们了,他见到站在废墟中那个过于消瘦的人,有些不敢相信那是昔日的主子。
但那人虽然比昔日的主子消瘦许多,身量高低却与主子很像,赵平本是试探对方身份,但在听到萧沉靖熟悉的声音时,他仍是克制不住的湿了眼眶:时隔五年,他终于再见到了主子!
此处空旷无遮挡之物,万一被有心人看出什么,那便麻烦了,赵平抬手擦袖擦了擦眼睛:“山上风大,山土迷了眼睛。公子,我带你下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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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平住在山下的一处村庄里,回到住处,他手脚麻利的处理了一只昨日捉的野兔,丢在锅中给萧沉靖炖汤。
这院子简陋,只有一间厨房和一间睡觉的地方,厨房中支了一张桌子,那是赵平平日吃饭的地方。
灶下的木柴烧的很旺,锅中慢慢散出兔肉的肉香,萧沉靖坐在桌边,看着昔日拿惯了长刀的属下熟练的做这些事情,道:“赵平,你这几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刚开始只会煮些米粥热些咸菜,后来慢慢的就学会了这些活。”赵平在灶下添了柴,笑着说:“主子,我煮的肉汤,滋味比咱们府里厨子煮出来的还要好呢!”
那笑容中带着自豪,和当年他活捉了楚安澜平叛大军一个重要将领时的笑容没太大差别。
萧沉靖看着那笑,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个想法:也许这种安稳的生活,才是他们需要的。
萧沉靖笑道:“那我一会儿可要好好尝尝。自今年三月到现在,京城可有发生什么事?”
萧沉靖三月离京去北境救谢清啼,在北周的时候,他私下和独身潜入北周的青青见过面,青青那时已对他说过这几年京城发生的事,和他们这几年的谋划。
但自三月以后的事情,他却没机会知道了,赵平看了看外边,确认院门关好屋外无人,给萧沉靖的茶碗中添了些茶,将他们在京城谋划的事情对萧沉靖说了。
萧沉靖道:“楚安澜这段时间可有什么反常举动?”
赵平道:“楚安澜行事,似乎比之前暴戾了些,五个月前,查出来沛城修水库的监事贪了三百两银子,皇帝下令砍了那监事,又抄了那监事满门,男的发配到西边的矿山做奴才,女的皆押到教坊司为妓。”
沛城有水患,监事趁机敛财固然可恨,但杀了他便够了,为了三百两银子,对那监事的家人做如此惩罚,确实有些过了。萧沉靖道:“他如此做,是想敲打那些想趁水灾捞一把的蠹虫官吏。”
“除了这监事的事,还有另一件事。”赵平道:“楚安澜娶了谢清啼的姐姐,把谢家的所有声音纳入了户部管辖。三个月前,户部有个姓陶的侍郎,在谢家的账本上做了手脚,私吞了谢家两千两白银,楚安澜杀了那个侍郎,将他一家三十几口,男的充军,女的发卖为奴。”
两千两白银虽比沛城监事贪污的三百两多出许多,但两件事情性质不同,为官做宰哪有不贪的,不过是大官大贪小官小贪罢了。
但户部侍郎贪污白银两千两,委实没必要判的这般重。楚安澜此前不算暴戾之人,前些年也有查出贪污之事,但却没有判的这般重。
赵平又说了些朝中官员被处死被免官被流放的事,那些事在萧沉靖看来,都有些判的重了。
赵平说完,试探道:“主子,去年西戎国给楚安澜进贡了几只白虎,咱们得人在白虎的虎爪上下了毒。楚安澜会变得越来越暴戾,是不是和那毒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