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三不问酒家散布萧环钰消息的人是陆天峰。
提前半月赶到此地,并混入当地马贼中的是陆天峰。
用京中贵人之子的身份,诱惑当地马贼前来绑架萧环钰的人也是陆天峰。
按照谢清啼本来的计划,他会在借此时机让陆天峰带走萧环钰,然后将他送往跑马堂。
为了让萧环钰消失这件事变得顺理成章不落话柄,他需要一个合格的见证人。
而闯入局中的段平,就理所应当的成了这件事的见证人。
但段平丝毫未察觉自己被谢清啼设计,反而对他以身挡剑的事情感激涕零。
“不怪你,那马匪武功在我之上,你招架不了也是难免的事。”谢清啼心中略有些愧意,他拉起段平:“时间不早了,先回城吧。”
“大人,那些捉狐狸的机关怎么处理?”
那些机关布设在另一个方向,谢清啼不担心段平会遇到昏迷的朱方白,于是他吩咐段平去将那些机关收起来。
段平刚离开,便有一人闪入帐中,那人面上伪装的黑灰未除,正是在伺机返回的陆天峰。
陆天峰看谢清啼有些失魂落魄的坐在帐内,开门见山问他:“那些是萧沉靖的旧部?他们要把萧环钰带到哪里?”
谢清啼不打算欺瞒陆天峰:“带到他外祖父那里。”
“他外祖父?”陆天峰并不知萧环钰的外祖父是何人,但他并不追问这个问题,转而问道:“既然不用我送他到跑马堂了,那你还有什么要我帮忙的吗?”
“他外祖父是沈王爷沈白山。”谢清啼对当年那场战事心中存疑,此时听陆天峰开口,他犹豫片刻,道:“陆师兄,我想拜托跟着方才那队人,若他们真把萧环钰送到沈王府最好,若他们要把萧环钰送往别处,劳烦你把他抢过来送还给我。”
陆天峰十几年来第一次走出逍遥宗,恨不得谢清啼一直有事托他相帮才好,这样的话,他就可以用谢清啼的事情没做完为由,一直待在外边。
沈白山在东边,陆天峰对那边的青山大海很感兴趣,他雀跃道:“此事不难,还有什么要我相帮的事,你一并说了。”
自师兄和自己相见后,自己一直在劳烦他,谢清啼有些不好意思:“陆师兄,我还想让你帮我查一个人。”
“好说,你想让我去查谁?”
“南城守将,张汤。”
陆天峰问他:“谢清啼,你让我去查张汤,是想知道他当年怎么得到了萧沉靖的布军图?”
谢清啼没料到长居逍遥宗的陆天峰竟知道此事:“对。但你怎么知道我要拜托你查这件事?”
“猜的。确切的来说,是灵灵猜的,她早已料到你会寻机去查这件事。”
白灵灵怎会提前猜到此事?
见谢清啼面露不解神色,陆天峰主动为他解惑:“我和灵灵在京中逗留时,听到市井传言,说你曾将萧家的布军图送给了张汤。你既然要我他,那必然是要知道他拿到布军图的真相。但你既然要务去查他,是不是要先把当年的事情真相告诉我?”
谢清啼将自己当年遭受酷刑拷打和药物逼问的事情说了,又将司马良对他的说的事情告诉了陆天峰。
陆天峰听完,收起面上惯带的三分笑意:“这件事我可以帮你。到时候就算查不出真相,我也会在张汤身上戳几个窟窿眼儿给你报报仇。”
谢清啼道:“张汤曾是掌刑司的一个酷吏,他能从底层一步步爬到南城守将的位子,不会只是凭借他那套折腾人的功夫。陆师兄,你此去南城请务必小心,如果查不到当年的事,不用和他们多做纠缠,以免被张汤……”
一声陆师兄让陆天峰心情大好,但谢清啼难得的絮叨嘱托,让他有些不适应。他打断谢清啼的话:“我堂堂逍遥宗首徒,难道还会被一个狗官为难了不成。”
谢清啼正打算反驳,陆天峰又道:“好了,听你的就是,我会小心。”
陆天峰性格直爽,恐怕不是张汤的对手,但若有机灵多智的白灵灵相助,那便不必担心二人会在南城遭遇危险。念及此,他问道:“你和灵灵一起去南城吗?”
陆天峰叹了一口气:“我们刚出京城没多久就收到了师父的传信,他让灵灵去做其他事了。”
宗主吩咐的事,很可能和逍遥宗的秘密有关,谢清啼没有多问,但他实在不放心陆天峰一人去南城:“你一人去南城我不放心。”
外边传来段平的脚步声,陆天峰低声道:“那我到了南城后先不行动。先在附近尝尝好酒看看美景,等灵灵和我汇合后,我们再一起查张汤的事。”
陆天峰不是喜欢撒谎的人,他既然这样说,便会这样做,而不是为了安抚谢清啼而随口胡诌。
谢清啼听他这样安排,顿时觉得放心不少:“你们要小心。”
“知道了,我走了。”陆天峰闪身出了帐篷,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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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平浪静的一个月很快就过去,漠北进入了酷寒的冬季。
这一个月中,谢清啼暗中去萧沉靖提及的那条峡谷查看了几番,他发现那峡谷两侧虽然积满了山间落石,但中间尚留有一条可以供马匹穿过的小道。
那小道和落石间满布枯草腐叶,似是许久不曾有人来过。
在谢清啼暗中查探漠北境势时,千里之外的沈府,来了一名不速之客。
那人鬓发微白黑色长袍,虽眼中自带两份笑意,但仍给人一种不可冒犯的威严感。
他进入沈府后并未乱闯,而是避过重重守卫,直接来到了沈府的禁地。
所谓禁地,不过是一处外人不可乱入的庭院,外人只道那是沈白山养病的院子,却不知道那院中如今养着沈白山最看重的人,而那个重要的人,就是沈白山的外孙萧环钰。
那人进入禁地时,已久病多日的沈白山正强打精神指导萧环钰练字。
守卫见有人闯入正待阻挡,沈白山在看清来人相貌后,忙阻止了正要出手的心腹守卫,并让他们退了出去。
这些心腹守卫离二人有些距离,他们不知沈白山和来人谈了什么,他们只知道,半日之后那人便离开了,他离开的时候,还带走了刚入府不久,被自家老爷当心刚来疼的小少爷。
萧环钰来了沈府后,对他极尽疼爱的人除了沈白山,还有沈白山的妹妹沈白琼,沈白琼一生未嫁,她将侄女沈辞镜当做自己的女儿来疼爱。
她疼爱沈辞镜,也从心眼里喜欢沈辞镜留下的这个孩子。
出府办事的沈白琼回到沈府,知道萧环钰被人带走后,立刻去找沈白山,她埋怨哥哥不该将萧环钰交给外人。
沈白山没计较妹妹的无礼,耐心解释说:“带走阿钰的人是厉劲风,他说要将阿钰收入逍遥宗门下。”
逍遥宗又如何?逍遥宗护得住萧环钰,难道沈王府就护不住吗?逍遥宗能教给萧环钰的,沈王府就教不了吗?
一个月的相处,让沈白琼对萧环钰有了感情,她蹙眉道:“逍遥宗不理世事,厉劲风作为逍遥宗宗主,怎会知道阿钰在沈府,还亲自来将他带走?他这样做,会不会因为阿钰是萧沉靖的孩子,他要用阿钰做人质,以此和萧沉靖做交易,或者和我们做交易?”
“现在还不知厉劲风的真正目的,但厉劲风此人为人孤傲,不是会用一个孩子威胁人的性子。即便他带走萧环钰另有目的,但在他开口提要求之前,阿钰是安全的。”沈白山道:“更何况按厉劲风的武功,他要带走阿钰,府中的守卫是阻拦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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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劲风将萧环钰带回逍遥宗后,径自带他进入了逍遥宗密室。
那里有一尊背对着密室入口的罗刹石雕,厉劲风让人取来刀和容器,用刀割破萧环钰的手指,取了血倒入石雕像下的凹槽中。
鲜血滴入,那石雕竟似被触动了机关一般,慢慢的转过了身来。
厉劲风见状,面上的笑意加深了几分,他牵着萧环钰的手,带他走入旁边的藏书阁:“萧环钰,这里有各门各派的刀法剑法,还有机关秘术和药典秘籍,你想学的,我都可以教你。”
无论是对待沈白山兄妹,还是对待厉劲风,萧环钰都是抱着疏离有礼的态度。
他不会因沈白山的身份而对他心生亲近,也没有对眼前这位武功极高的逍遥宗宗主心生畏惧。
自离开谢清啼之后,他心中只有一个信念,那就是一定要好好的活着,一定要强大起来,终有一天,他会再回到谢清啼身边,帮助他回报他,为他分担危险,助他得到他想要的。
他不知道厉劲风带他回逍遥宗的目的,不了解厉劲风的行事作风,因此在厉劲风带他回来的这一路,他虽有问必答,但却从不多言。
在厉劲风带他入密室取血时,他不问原因也没有反抗,因为取血的原因他早晚会查出来,而反抗有可能惹厉劲风不快,给自己招致危险。
此时听厉劲风这样说,萧环钰斟酌片刻,道:“宗主教萧环钰什么,萧环钰都会用心学。”
厉劲风看着这个小心翼翼的孩子,让弟子去准备吃食,然后带他到了一间布置的简单整洁的房间内:“这是你的房间,你以后就住这里。”
“多谢宗主。”萧环钰将包袱放在桌上,那包袱内放着谢清啼买给他的笔墨用具。
厉劲风让他坐下:“你知道为什么你的血倒入雕像的机关中,那尊雕像就会转身吗?”
“我不知道。”
“你的血能让雕像转身,我的血也能让雕像转身,而逍遥宗中其他人的血,都不能让雕像转身。”厉劲风道:“因为那尊雕像,是逍遥宗的至宝,可以用来验定血缘。你的血能让雕像转身,这说明……”
萧环钰觉得自己的心紧张到怦怦直跳:“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