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月前。
大魏安西都护府。
火光冲天。
数十位魏军,还有一百多个当地辅兵,被西域三十六国联军给团团包围!
一个鹰钩鼻子的蓝眼胡人,大摇大摆走进里面,高声道:
“你们这里谁是领头的?”
“西域都护吕光,氐人。”
一个虎背熊腰的山羊胡男人,披着重甲,健步如飞走出来。
对方闻言,阴恻恻笑道:
“我是龟兹国派来的使者,吕将军既然不是汉人,何不改旗易帜,投降我龟兹,还可以保全你们都护府的一众老小!”
吕光扭头,看了看自己的将士:
“诸位,这个胡人刚才说,想要我们投降?你们说,要不要投降?”
一众魏军哄然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龟兹国使者脸上青一阵红一阵道:“吕将军,你也不是汉人,胆敢污我们为胡人?!为我龟兹王卖命,跟为大魏效力又有什么区别呢?”
吕光收敛起笑容:
“老子确实不是汉人,其实我的手下里,有羌人、有党项人、有鲜卑人、有契丹人……超过一半都不是汉人!但我们,不是胡人!”
“我们是大魏朝的子民!天朝的将士,沐浴王化,早就跟汉人没什么两样了!而你们呢,夷狄之族,人面兽心,妄图篡逆!”
吕光说着,就徐徐拔刀,目光凛冽,
“魏人的头,昂得太高了!从来就不知道低头是什么样子的!”
“今天,我就告诉你,我的态度是什么!”
眼见对方步步紧逼。
龟兹使者心里陡然间发毛,犹如筛糠般颤抖:
“你们想干什么?你们才一百多人,而我们外面有十几万大军!你们这么做,就是以卵击石,飞蛾扑火!”
噌——
手起刀落!
吕光拎起血淋淋的脑袋,从都护府门口丢了出去,骨碌碌滚了好几圈!
“大魏朝鹰扬将军、西域都护、假持节,吕光!奉告所有西域国家,犯我神州疆土者,虽远必诛!”
“这个脑袋,就是我们的回应!”
这一下,西域诸国联军怒不可遏,潮水般涌上去,黑压压一片瞬间就吞没了渺小的都护府!
可就这么一个小小的西域都护府。
硬生生让西域军队,浪费了两个多时辰,才彻底攻陷。
魏军数量虽然少,但是全部悍不畏死,每一个人都血战到了最后一刻,到最后无可奈何,还引燃了炸药,跟几百个西域士兵同归于尽!
事后。
愤怒的西域军队,对都护府进行了疯狂的报复屠杀!
女人在野外被扒光强奸,小孩用马槊挑死!
至于男人全部五马分尸,然后挫骨扬灰!
这场大屠杀,也持续了一天一夜。
依附于都护府的一千多个人,还有十五位保护他们的魏军,一同被杀!
残垣断壁,一片焦土。
西域士兵们在尸山血海里,搭起柴火,大肆享受着战利品。
“这些魏人的东西就是好用,连吃食都这么精致!”
“嘿嘿,听说魏朝比我们西域富庶多了,拿下了安西都护府,接下来,我们西域联军还要打中原,打长安呢!”
“那敢情好啊!我要抢多几个女人回家暖床,玩腻了就卖出去或者留给我儿子,哈哈哈哈!”
“早知道魏人这么富有,我们以后就年年去他们的边境打秋风,多抢点钱财和女人回来!”
正当几人哈喇子流一地,幻想着未来时。
一个脏兮兮的黑影,在尸堆中拼了命挣扎爬出,最后一瘸一拐靠近他们。
他的脸上布满血渍和黑泥,只有一双眼睛布满血丝,像是三天三夜没合眼了!
两个西域兵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那柄锋利的环首刀,给割断了喉咙!
这可吓坏了剩下的西域士兵,尖叫一声,跌倒在地:
“鬼啊!死去的魏兵诈尸,复活了啊!”
一群人一哄而散,吓得四处逃窜。
只剩下一个魏兵,在猎猎寒风中,挺起头颅,嘶吼道:
“老子叫萧规!”
“老子是魏兵!保卫大魏西域疆土的兵!”
“告诉你们这种西胡杂种!魏人在西域,还没有死绝!”
…
“陛下,这个将士的身体……”
太医院的一众御医,围着一直在吐血的萧规,呆若木鸡,
“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内脏也全部烂完了,伤口处长满了蛆虫,能活到现在,都是一个奇迹啊!”
别说治了。
这种情况下,都已经是尸体死了好几天的情形了。
但萧规居然还能支撑到来到长安汇报。
在御医外,是肃穆的皇帝和群臣。
元子明闻言,只得屏退御医们,叫人熬人参汤想办法吊住萧规,甚至药方里还有一味药材是龙须。
元子明毫不犹豫割了一小撮自己的胡须递过去入药。
但萧规还是没撑多久,很快就七窍流血,脉象时有时无,断断续续。
正如御医们所说,早就到了大限的人,什么名贵的药材都无济于事了。
“萧规。”
元子明只好上前握住对方的手,心平气和道,
“从安西都护府逃出来的,还有其他人吗?”
“没有了,就俺一个了,俺是命好,好不容易才从尸堆里爬出来的,其他弟兄都被那些胡人制作成了肉干,俺只恨……没有能力把他们全部杀死!”
萧规的眼睛赤红,仿佛被鲜血浇灌过,冰冷的杀气迎面而来。
应该是复仇的执念,支撑着他从安西,躲过无数次追杀,逃到了长安。
“陛下,俺以前在安西的时候,就听说我们大魏朝最大的,就是皇帝了!陛下你……看着好年轻,我之前一直以为跟符纸上那些神仙没什么区别呢。”
萧规目不转睛看着元子明,自言自语。
元子明默不作声,静静听着。
他知道,这大概率就是弥留之际的回光返照了。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他不在意让对方再多说些什么。
说到最后,萧规突然咧嘴一笑道:
“俺是凉州人,从小就生活在鸟不拉屎的地方,总是听说长安是天底下最美的地盘,如今见到了,也不枉此生了!陛下,要……报仇啊!”
最后几个字,终于还是回归了主题。
萧规握住元子明手臂的力度,也骤然间增加了几分。
惊得元子明身旁锦衣卫职业警觉,差点拔刀。
反被元子明一个眼神逼退。
他郑重其事地点头道:
“朕答应你,若是不报这个仇,不告慰安西都护府诸将士和家属的在天之灵,朕情愿不当这个皇帝!”
“那就好,那就好啊——好想吃娘亲小时候做的麻饼啊……”
对方如释重负呢喃。
元子明急忙说道:“朕这就叫御膳房去做,冯宝!”
“在!”冯宝忙不迭上前。
“通知御膳房,赶快做那个什么麻……”
话说到一半,元子明戛然而止,五味杂陈地说道:
“他死了。”
萧规断气了!
对方是含笑而终的。
但是大魏朝安西都护府,被西域三十六国屠杀这件事,元子明不能忍,这口气咽不下!
事不宜迟。
马上召开午朝。
“司马仲本,你是兵部尚书,跟朕说说,目前西域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元子明即位这几年,基本都是放在北伐和处理内政上,对相隔万里的西域反而不怎么关注。
司马仲本其实也只是花了一个多时辰,才去兵部草草收集资料而已。
没办法,兵部这几年基本没怎么往安西投入资源,资料找起来太费劲了。
兵部几十个官员一块忙活,才马马虎虎交了作业。
司马仲本说道:
“陛下,中原与西域自古以来,就有通商的传统了。尤其是从长安出发,经过西域的丝绸之路,到现在已经有一千多年了!”
“我太祖皇帝时期,曾经遣使到西域册封各国国王。高祖时期,大肆向西域购入良马。太宗时期,发步兵七万,骑兵五千,伙同西域几个大国的盟军,合计二十五万大军,花费一年的时间,平定西域!”
“此后,大魏朝廷就在西域设置安西都护府,并增设安西六镇,驻军五万,维系着朝廷对西域的控制!”
“但是自诸胡之战爆发后,安西的大军就被调回了内地平叛,大多数都牺牲在了前线,安西都护府就失去了根基。加上九龙殉国,险些让匈奴人打下了长安!”
“这件事传到了西域以后,朝廷在西域的威信就大幅下降,尤其是几个西域大国,龟兹、乌孙、安息等国蠢蠢欲动,屡次截杀大魏商队,就连进贡给天子的贡品都敢抢!”
“而且前几年朝廷没钱支付给安西都护府开销,全靠他们在当地屯田和跟几个小国借钱度日。”
元子明越听越过分,还没发言,一旁的冯宝已经解读出了皇帝的意思了。
他声色俱厉道:
“既然西域各国屡屡挑衅,安西都护府独木难支,为何兵部不上报?”
司马仲本哑然,心想他这个兵部尚书才当几天啊!
他怎么知道前面的兵部为什么不上报啊?
这时,当过一年兵部尚书的裴济出言解释道:
“陛下,并非是朝廷的官员玩忽职守,实在是因为朝廷在西域已经投入了太多太多了,简直就是无底洞!”
“西域距离长安,有万里之遥,哪怕只是驻军五万,而且还时不时就爆发各种叛乱、战乱,每年的开销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太宗时期,国力昌盛,可以承担。高宗时期,虽然有所下降,但也能勉强维持。但诸胡之乱爆发后,朝廷根本就无力应对西域的局面,索性就摆烂了。”
“这几年,陛下北伐,平定各地叛乱,推行新政,哪件事不比万里之外的西域重要?朝廷的钱本来就捉襟见肘,都是一分钱掰成两分花,何必舍近求远呢!”
裴济有理有据道,
“所以臣以为,对西域诸国,可以采用外交手段,由礼部和军方联手,拉拢几个西域大国,许以好处,来钳制其他西域国家,如此一来,可以最大程度避免战争的风险。”
元子明见众人静悄悄,暗道不妙,这些人不会都觉得有道理吧?
好在方腊等新文官派,还是挺身出来反驳:
“裴大人此言差矣!”
“西域虽然与我神州道路不通,但却是丝绸之路的重要枢纽,每年给朝廷带来了多少利润?陛下要推行新政,丝绸之路必不可少!”
李元昊也附和道:
“从军事战略的角度上,西域无恙,则河西无恙,河西无恙,则关中和长安无恙!这是保卫我大魏疆土的一道有力屏障,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呢!”
宗室方面。
宣王元豪、豫章王元肃。
之前收了元子明的好处,当然也要出来力挺自家人:
“陛下,此番西域各国灭我安西都护府,明摆着是挑衅,他们以为我们大魏刚刚饱受战火蹂躏,元气大伤,已经大不如前了!”
“如果不能及时出击,那西域三十六国,必然会轻视我天朝。以后,会不会效仿长安外的游牧民族,进犯我内地呢?”
元子明这才起身,环顾四周道:
“诸位说得都很有道理!”
“裴大人刚刚说,可以用外交手段,朕想问问裴大人,或者跟他有同样想法的朝廷重臣们,先前诸胡入侵,国土沦丧,难道是因为我们没有用外交手段来规避战场吗?”
元子明反唇相讥道,
“当然有用外交手段了,派出了几十批使臣,基本都被胡人杀了,脑袋礼送回来!”
“所以,尊严只在剑锋之上!”
“战场上得不到的,你谈判桌怎么谈,结果都是一样的!”
“朕之所以要打,不是因为好战,是非打不可!此时退让,那么等朕死了以后,后世之君一样要面对这个问题!”
他讥诮道,“所以不如趁此机会,朕来一劳永逸,永远解决西域难题!”
“现在,朕话说完了!大魏臣子们,你们,想要战争吗?”
一群文官欲言又止,对面的武将们已经沸腾起来:
“打!”
“打!”
“打!”
越说越激动。
激动的情绪在朝堂上弥漫开来,感染到文官们,一时间,他们脑海里也忘记了什么圣王之道、仁德之学,高声道:
“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