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墨,浓稠地泼洒而下,将周遭的一切都浸没在死寂之中。
万籁俱寂,这份沉寂仿佛是一只无形的大手,死死地扼住了世界的咽喉,让人窒息。
许久,一道沙哑且带着几分疲惫的声音,像是从幽深的古井底部艰难传来,缓缓打破了这份压抑:“那你过来是为什么?”
方忌的羽毛在黯淡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泽。
听到这话,它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张嘴便答:“热闹!”
声音清脆,在寂静的山林里格外突兀。没错,整日穿梭在山川之间、百无聊赖的它,比起平淡无奇的日常,更渴望能捕捉到那些扣人心弦的故事。
说起故事……
方忌脑袋一歪,突然想起,自己似乎忘记问顾辞,究竟是什么时候成功俘获了慕容雪那位高冷女神的芳心。
不过,它晃了晃脑袋,现在时间还早,日后再找机会问也不迟。
一声带着苦涩的轻笑悠悠传来,钻进了方忌的耳朵里:“热闹?我这条命在你眼里,就只是一场供你消遣的热闹吗?”
方忌的身子猛地一僵,原本随意摆动的尾巴也停了下来,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哽住,一时间竟发不出半点声音。
“或许是吧,毕竟你都已经达到五境了,寿命悠长到难以想象,说你是个老怪物也不为过。为了所谓的热闹来看我,这……这……”
那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像是被命运扼住了咽喉,满是无奈与悲凉。
方忌沉默良久,才从喉咙里挤出三个字:“对不起。”
“这算什么道歉?你本就是个过客,就算你不来,我也逃不过被他们围剿致死的命运,有什么好道歉的……有什么好道歉的……”
那声音像是陷入了无尽的自我拉扯,不断地重复着。
方忌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五味杂陈,片刻后,展开翅膀,准备离去。
它没有出声阻拦,反而挪动着虚弱的身子,往黑暗更深处缩了缩。
方忌来到山崖之上,凛冽的山风呼啸而过,吹得它的羽毛猎猎作响。
它望着天边那一抹若有若无的微光,思绪如麻。
或许,自己真的是个糟糕透顶的家伙吧!
见死不救,总是自以为是,还爱贪图些小便宜,连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好。
风不断地撩动着它的羽翼,试图抚平它内心的烦躁。
时光悄然流转,像是一场无声的梦,一晃便是三日。
下方,强烈的光芒毫无预兆地爆发出来,刺眼得让人几乎睁不开眼,那光芒似汹涌的潮水,瞬间照亮了整个空间。
嘈杂的声响随之而起,惊得树叶沙沙作响,像是在低声诉说着即将到来的变故。
方忌站在悬崖之上,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只见一只身形巨大、近乎三米的飞禽从密林中猛地窜出,速度快如闪电,在密密麻麻的百人包围圈中来回穿梭。
一时间,鲜血飞溅,伴随着凄厉的惨叫,在空气中回荡,混合着那刺眼的光芒,交织成一幅惨烈的画面。
方忌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那里,远远地观望着,神色平静,可眼眸深处却隐隐有波澜涌动。
轰鸣声与火光骤然闯入视野,那飞禽实力不俗,在百人围剿之下,竟也让数十人丢了性命。
然而,人力终有穷尽之时,飞禽的动作渐渐迟缓,最终如一颗陨落的星辰,直直地坠落。
崔怀柔紧捏着胸前的项链,那项链上似乎承载着她所有的信念与力量。
她一步一步,缓缓朝着坠落的飞禽走去,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命运的刀刃上。
她缓缓睁开眼眸,看着前方那模糊的身影,灵力在体内疯狂运转,试图支撑起她那本已沉重不堪的身躯。
她的羽翼此刻如同一把把锋利的利刃,闪烁着寒光,朝着飞禽飞去。
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飞禽根本来不及做出反应。
可就在崔怀柔即将得手的瞬间,一股淡色的力量突兀地出现,将她的攻击轻而易举地弹开。
“想我数百载光阴才修得四境,没想到会死在你这初出茅庐的家伙手上!”
飞禽发出一声凄凉的鸣叫,声音在四周回荡,旋即如一缕轻烟,消散在空气中。
“对不起……我又何尝……”
崔怀柔低垂着眼眸,看着手中那颗还在微微跳动的心脏,嘴唇颤抖着,呢喃着,可话到嘴边,又被她强行咽了回去。
她缓缓转身,迎面却突然袭来一阵劲风。她下意识地侧身躲避,手臂上传来一阵剧痛,温热的鲜血顺着手臂缓缓流淌而下。
她神色一凛,目光如电,厉声喝道:“谁!”
一阵轻轻的啧舌声传来,一个男子从暗影中缓缓走出。
崔怀柔定睛一看,瞳孔猛地一缩,神色警惕:“尹泰鸿!你想干什么?”
尹泰鸿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做什么?我该做什么呢?我做什么,你难道不知道吗?”
崔怀柔只觉脑袋一阵眩晕,心中涌起一股不好的预感,她难以置信地低下头:“毒?你居然……”
尹泰鸿反手一挥,灵力裹挟着诡异的气息,如一条灵动的蛇,蜿蜒而上,片刻间便凝聚成一只锋利的鹰爪:“怀柔啊!怀柔,我们相识也有十年了吧?我的心思你是知道的啊!可你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呢?”
“我可从来没有因为你的身份低贱而嫌弃你啊,还处处帮你,可以说,你有今天的地步,全是我的功劳啊!”
“我不想等了,你知道吗?我已经等了十年了,十年!”
说着,他一步踏出,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崔怀柔抬手,灵力如汹涌的江河般奔涌而出,顷刻之间化作数以千计的树叶,如同一群灵动的暗器,朝着尹泰鸿飞去。
“就你这天赋,习得这般又如何?”
尹泰鸿冷笑一声,一步踏下,地面瞬间凹陷,一块近乎三乘三的巨大石块呼啸着朝着崔怀柔冲去。
只听一声沉闷的巨响,石块瞬间破碎,裹挟着漫天的灰尘四散飞溅。
尹泰鸿从灰尘中缓缓探出身子,神色却并不轻松。
“算了,人总归是要有些乐趣在身上才好!”
说罢,他的身形再次消失在原地。
方忌坐落于尸体旁,低垂眼眸,心底竟为这不过一面之缘的家伙升起了哀伤。
或许,是猫哭耗子假慈悲吧?
看着远方,方忌身形晃动,跟上了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