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带进宫以前，曾在黑市贩卖人口的地方待过一段日子。”
肖柔柔脸上仍没什么表情，这次倒不是因为性格使然，而是因为她清楚此事。
现在被囚禁在宗人府的这些皇子公主，没一个是北宫殇的亲生血脉，除了他专宠惠贵妃，其他妃嫔耐不住寂寞，其中更有圣帝和皇太后的手笔。
只不过，北宫殇护得严，她们一直无法对惠贵妃的肚子下手。
直到双生子诞生，而其中一人脸部有胎记。他担心消息泄露，下令处置了一批宫人，但动静太大，反而引起了太后娘娘的警觉。
之后，那个面部有胎记的孩子被送到了八王爷府。
没过几年，他脸上的胎记突然消失，而他的不幸也从那个时候开始。
那年元宵节，他带着八王爷其他孩子外出看花灯时，被拍花子一网打尽。拍花子担心惹麻烦，给他们下了药，以此抹去所有记忆。
在黑市的人口拍卖会上，那个孩子因为容颜出众，被一个太监一眼看中。等他再醒来时，诸事已定。
这个太监，就是后来鼎鼎有名的德福，而这个孩子，就是被送到北宫涟身边的吉安。
这整件事中，有多少太后和圣帝的手笔，肖柔柔不在乎，至于吉安自己有没有怀疑，她也不在乎。
吉安说她是个好人，但她自己并不这么觉得。
说实话，她觉得自己很冷清，因为除了重要的人，其他人的境遇如何，她向来无所谓。
“我在黑市时，有一个女人对我很好，那是我第一次感受到有娘亲的滋味，”说这话时，吉安眸中透着软意和怀念。
突然间，肖柔柔心里升起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指了指她腰间的铃铛，“那女人带着和你一样的物件，这么多年，我从未在别处见过那样的花纹，想必应该是你们族里的特殊图腾吧。”
不算特殊图腾，只是阿爹送给阿娘的定情信物。
“后来呢，”肖柔柔竭力控制自己，不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有任何不对。
“她长得好看，那群人本来要把她卖个大价钱，但……”吉安顿了顿，“她怀孕了。”
怀孕？
原来如此。
阿娘上京不久后，曾在给阿爹的信中提到：【鼎材，我有预感，俞家这次不会再将我拒之门外。等我回去，一定会有两个好消息告诉你。一切安好，勿念。】
后来，肖柔柔仔细读过肖映彤的报平安信件。
她自然注意到了这句话，但当时，她和肖鼎材都以为，这两个好消息指的是：她找到了好友，还解开了俞家的心结。谁也没想到，她指的是自己怀了孩子。
想到这里，肖柔柔的语气带上了迫切，“你离开时，她还活着吗？”
人贩子抓漂亮姑娘意味着什么，怀孕了的姑娘又意味着什么，即使聪明如她，这一刻也不愿多想。
“他们本来要喂她吃落胎药，但不知为何，后来又改变了主意。我后来才从干爹口中得知，他那天买下我只是顺便，他去那里，是因为宫里有个娘娘，在怀胎四月时落了胎。”
***
肖柔柔走到皇宫时，正看见一个白胡子老头被侍卫带走。
“这一位是？”
带路的宫女仍是那一位，回话时依旧不抬头，“这位是之前负责教导皇子们的太傅。”
哦，原来是那个给皇子们灌输一些“男尊女卑”思想的老夫子。
“他这是？”
“陛下在里面等您了。”
依旧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看来，陛下今日找她，也是有要事相商呢。
“……”
“陛下，您心情不是很好？”
此时，圣帝正靠在龙椅上，不住地揉着太阳穴。
她视线落在肖柔柔身上时，眼睛突然亮了一下，“朕怎么忘了你呢？”
不等肖柔柔答话，她突然开始了抱怨，“朕有几个孩子，以前不觉得，最近才发现他们学识浅薄。”
怕不是最近才发现他们学识浅薄，而是觉得他们没有为君的资格。
“俗话说，教儿婴孩。这几个长大的孩子，朕是没办法了。但朕后宫还有几个顽童，倒是可以悉心教导。可我见了好几位太傅，发现他们简直是不知所谓，就说刚刚那个，他居然还拒绝教朕的公主！”
话到此处，肖柔柔要是再不明白她的意思，就白给她当这么久的智囊了。
“说到教导，我正好也有一件事想求得陛下的首肯。”
“说来听听。”她身体前倾，兴趣十足。“朕想知道，你与朕是否还能心意相通。”
“陛下是不是正苦恼该如何处置北宫殇遗留下的几个孩子？”
圣帝闻言，脸上的笑意顿时消失。
“这是何意？”
“北宫星犯了大错，就算陛下将他凌迟，史书也不会留下任何批评之语，但其他孩子不一样，他们没犯过大错，更没有谋逆。陛下既不能告诉天下人他们的真实身份，也不能随意斩杀。”
虽然圣帝免她下跪行礼，还准许她说“我”，但说到这里，肖柔柔还是弯腰以表敬意。
“我清楚，陛下想让我留下教导皇子和公主，定是存着提携的心思，但您知道，我生性洒脱，习惯不了这高墙大院的生活。即使如此，我也想替陛下解忧。”
她只是冷漠，又不是不会说好话。
如她所料，她再抬起头时，注意到圣帝的表情有所好转。
“那柔柔想如何为我分忧？”
“您挑几个人，给他们一块封地，再让我在身边教导。一来，天下人会觉得您仁善，二来，有我在身边，他们永远翻不了天。”
“柔柔，你立了如此大功，我却如此待你，天下人也会觉得我仁善吗？”
“陛下，我帮您之事，天下人并不知道，我也不想天下人知道。”肖柔柔表情坚定，语气恳切，“我帮您，就是想为苗疆赢得一份未来，您好了，我才能更好。”
这不是她第一次将自己的弱点展露在她面前，但绝对是最令圣帝动容的一次。
“柔柔，我以为，你会永远站在我身边。”
这就是答应的意思了。
“陛下，天下无不散的筵席，但请您相信，无论在何时何地，我永远都会站在您这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