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一下哪一栋是你家。”
顾渊把车停在路边:“我把你放下。”
“……哦。”
“我看看……”
顾渊又往巷子里绕了几个弯,但是这个老区实在太大,苏御看着陌生又昏暗的街区,一栋一栋矮小的老洋房,想要找到“苏御”的家。
可是她真的不知道是哪一栋,也看不到任何标记,以苏御那样出众的外表,怎么说住的地方也应该与众不同吧?
“找到了吗?”
顾渊回头看了一眼茫然看着黑色街区的苏御:“怎么,连自己家都不记得是哪栋了?”
苏御扭头微微撇嘴:“又不是我家,不记得不是很正常?”
在顾渊的再三催促下,苏御颓废的拍了拍后门:“算了,就不劳烦顾警官了,把我放这吧,我自己找回去。”
“嗯。”
顾渊依言停车。
车停好,可是苏御却没有下车的意思,顾渊挂着挡,回头看她:“怎么还不下车?”
“下了。”
苏御不情不愿的松开安全带,抱着东西推车门下车,而顾渊都没有再客气客气说要把她送到家门口,就直接挂了倒车档往回倒车,准备离开。
苏御站在路边,不知为何心底一慌。
可能这片老洋房,让她感觉太陌生了……
陌生到让她找不到回家的路。
想要顾渊多留一会。
“喂?”
叫住顾渊的车,顾渊坐在车上,瞟了她一眼:“还有事?”
苏御低头看看脚尖,又抬头看他。
“能再留一回吗?”
“不能。”
顾渊说完松开刹车,车往前面开了出去,只说了一句:“局里还有事。”
苏御:“……”
一直目送顾渊的车在狭窄的街区七拐八绕,最后消失在某个黑幢幢的老房子背后,路灯下,孤零零一个人,站了许久,终于再也不敢希冀顾渊会回来,就像在看守所外,从天而降。
仲夏夜的街区,风吹树叶沙沙作响,就像有人尾随在她身后。
她频频回头。
橘黄的路灯下,只有孤影相伴。
“呼!”
“讨厌!”
“讨厌的警察,哪有人送人也不送到家门口。”
苏御使劲跺了跺脚,抱紧手臂,试图驱散周身的寒冷,然后实在找不到家了,便随便寻了个方向就往街区深处跑,挨家挨户的寻找回家的方向。
“27栋,李府。”
“不对。”
“19栋,张府。”
“周邸。”
“101栋到底在哪,难道就没有姓苏的人家吗?”
冬夜,苏御在昏暗无人的街区来来回回转悠,比对着身份证上标注的地址“211弄101栋”,怎么也找不到,可是夜深人静,她又冷又饿,想买个热的吃,悲催的,不仅打不开苏御的手机,身上只有10块硬币。
夹带着建筑粉尘的夜风,将苏御的喉咙吹的发痒,眼睛干涩,听着周围熙熙攘攘的声音,她原本以为出狱会是一场救赎,却突然再度有种从天上坠落地狱的感觉。
她的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陌生的声音。
可是她却怎么也想不起这个声音的主人是谁,在哪里说过这段话。
“……我们做金融的,你要克服的不是怎么赚钱,华尔街的人都会赚钱。你要克服的是心理落差,在你兢兢业业还房贷车贷的时候,你的老板谈笑间可能就赚了几个亿,在你为你的孩子努力攒下那一点信托基金时,你服务的对冲基金公司可能已经赔了几十亿。”
“保护自己,不要患上精神绝症。”
什么是心理落差?
明明现在苏御身上的一套叶菱送的大牌洋装,可以买下这个小贩车上所有的东西,可是她却拿不出19块钱来支付一碗炒面。
这就是心理落差。
什么是精神绝症?
就是清醒的意识到心理落差后的挣扎、无力。
你努力了、你奋斗了,但你却连块面包、甚至炒面,都买不起。
于是你抓心挠肝,问自己: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人和人会这么不一样,你明明也可以!明明也能做到!
苏御突然觉得,她已经患上了脑海中那个声音所说的“精神绝症”。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明白过来,为什么“苏御”那么羡慕身为“伊尹海上”的自己?
谁不渴望含着金汤匙出生?
谁愿意在泥泞里赤脚狂奔?
这一刻,她站在苏御的位置上,才明白她曾经极力包裹在奢侈品牌下的自卑、敏感。
为此,苏御也许曾极力向上仰望,渴望有一天能坐上资本的牌桌。
重新将一切洗牌。
推着小车的小贩,看着她,不停催促:“喂……小姐,你站了这么久,到底买不买啊?”
反反复复翻了几遍衣兜,挎包,钱包,信用卡,苏御只得递出包里的信用卡:“可以刷卡吗?”
小贩生气:“你说呢?”
“19块钱一碗的炒面,还要刷卡,你有病吧!”
苏御收回卡:“那谢谢,不买了。”
小贩立即生气的推起车,骂骂咧咧的离开,同时回头狠狠瞪着她,尤不解气:“知不知道我本来赶着回家收摊,你还调戏我!”
“你以为我赚你那两个臭钱容易啊?”
“……”
“对不起……”
被骂了一通,苏御委屈的让开路,然后抱臂蹲在一户没有风的老房子前,忍不住红了眼眶。
没想到她人出来了……
却真正的无家可归……
热泪在眼眶中打转……
“咔嚓。”
身后有人突然打开门,只见一个黑幢幢的人影堵在自家门口,顿时吓了一大跳。
“哎呦!你谁呀?小偷?”
苏御立即站起,跳开:“不是,不是……我是苏御……”
“苏御?”
“你进了一趟局子,脑子瓦特了?蹲我家门口做啥?”老阿姨戒备的问。
苏御窘迫的看着她:“我……我……找不到我家了。”
老阿姨吃了一惊:“什么?你家不就在那边那一栋后面吗?”
“哪一栋?”
苏御往老阿姨指的方向去看。
“就那栋两层楼后面,特别气派的一栋。”赵阿姨指着街口另一头特别高的建筑物:“就那栋最高的白色洋房,看见没?”
可能天太黑,苏御根本看不清那楼房是白的还是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