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次又一次,窒息而死的沙鼠尸体被拖出。
秦璎她们终于得到了一个十分准确的数字,回廊末端右转五十米处,沙鼠就会遭遇危险。
这个数字十分精准,且死去的沙鼠都是被锈包裹头部窒息挤压而死。
锈块并没有侵蚀进沙鼠的身体内部,像病毒一样攻击它的内脏。
天色已晚一切暂停,秦璎在隔离的窑洞里将就一夜。
这里的沙漠夜间很冷,她坐在火塘边直打哈欠。
她困了。
这种困源自于身体和精神,她忍不住按住自己的腹部。
这几天她都正常饮食睡眠,但没有排泄之类的需求。
只是困乏的时间越来越多,皮肤也在变干瘪。
这具身体里的装脏物,特别填充的那丝血肉正在消耗。
等彻底消耗殆尽,秦璎就得重新装脏了。
她测算着时间,想看看究竟能够坚持几天,当然心里也计算着回到箱外的时间——她还得去开会呢。
这般想着,秦璎在火塘旁睡去。
这一夜她并没睡踏实,装脏的人偶之躯也做起了梦。
摇晃的梦境中,她立在很高的地方,俯瞰一个亮着微光的巨大洞穴。
铁锈污水搅和成及膝深的污物,看一眼都会破伤风。
萨满模样的人,用骨头杖驱赶一些覆盖满铁锈匍匐在地上爬的玩意。
人形,靠双肘双膝爬行,行走间身上的铁锈摩擦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秦璎只恨不得手上有把铁刷子,沾上除锈剂把这些人刷个锃光瓦亮。
就在这种堪称折磨的声响中,秦璎骤然睁开眼睛。
窑洞里的火塘火焰将熄。
她看向紧闭的窑洞门。
外头月色一定不错,如水的光从门缝泄下。
唯独……门正中光被遮挡了一块。
有人站在她的门前。
秦璎反手握住腰间的护身匕首同时,高声呼喊道:“阿曼!”
她知道阿曼和侍卫会守在门前。
夜间的呼喊声极为响亮。
外边传来动静,秦璎听见了打斗声,还有阿曼的呼喊声。
秦璎缓缓上前,打算开门查看。
谁知下一瞬,从门底缝隙弹射来一样亮银色的东西。
只有水滴大小,但速度极快。
几乎是眨眼间,扑到了眼前。
秦璎勉力挥匕首,只听叮地一声。
刀尖撞上什么东西,眨眼间多了个圆润的缺口。
那水滴状的银色玩意顺刀一弹。
从秦璎的袖子钻入,十分灵活地打着圈滑过皮肤。
秦璎下意识撩开袖子后,便是一惊。
只见手腕上的金饰上粘了一小粒水银一样的东西。
这东西正以缓慢的速度,吞噬着……秦璎手腕上的金饰。
这些饰品都是在黑石部时忽兰给她的。
秦璎当做应急财货带着。
这水银蠕动着,一寸寸覆盖秦璎腕子上的黄金,绕开了饰品上的宝石。
若是细听,甚至能听见咬薯片似的嚓嚓声。
秦璎不知道这是什么玩意,大气也不敢喘,以极慢动作将手上镯子褪下。
在她褪镯子的过程中,那滴水银似乎通过吞噬黄金壮大了些。
在手镯完全离体时,它动弹了一下。
但秦璎甩手,将手镯整个丢进了空瓦罐中。
随后她迅速开门出去。
月光下,阿曼等人七手八脚按着一个人,一点没发现已经被人绕后偷家。
“阿曼。”秦璎喊了一声,想让他们松开地上的人,离远点。
听她喊声,阿曼下意识抬头。
在他抬头瞬间,一根二指长如银针似极其尖锐的东西,擦着他头皮而过。
直穿透了兜帽,将阿曼的头皮犁出一道见骨的血痕。
汩汩鲜血淌下,要不是秦璎喊那一声,阿曼脑浆子都要被扎出来。
这银针伤了阿曼后去势不止,飞在空中一阵蠕动,竟化为水银似的液体。
在沙地上一弹后,转向朝着秦璎而来。
更准确点说,是朝着秦璎衣下的金首而来。
秦璎眼疾手快,一把扯下脖子上的金饰,朝远处丢去,后颈划出一道血痕。
银色水滴带着银芒在月下一转,整个扑倒了那金链上。
阿曼疼得嘶嘶抽气,爬起身来。
秦璎这才看见,被压在砂砾里的是第一个掘开石廊的那个半大孩子。
她眼神好,借着月色看见这孩子双眼眼瞳一寸寸褪去银芒恢复正常。
见自己莫名其妙出现在这被人压住,他惊恐喊出一串沙民语言。
这处动静已经惊扰了所有人。
秦璎叫老萨满将人群驱散。
她看了看,两滴水滴似的东西老实安分趴着啃食金首饰。
对自己怎么来到这的,库西部那半大孩子一点也不记得。
但他带着的银耳环消失不见。
连带着他住处一把小铁铲,也被啃食了个干净,只留一个木头柄。
见这两东西吃着黄金还算安静,阿曼用两根木棍将两样金饰一道挑进瓦罐中。
众目睽睽下,两滴水银样玩意探出细细的金属丝,竟然融为一体。
或许,它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只是在分头捕食。
这时去查看水窖的老萨满也回来了。
水窖里的孔洞封闭得很完整。
这东西应该是一开始,就跟着挖穿墙壁的半大小子出了石头回廊。
随着它们啃噬黄金,体型肉眼可见的在增大。
秦璎用手里的匕首轻轻戳了一下在进食的水银滴,想看看是不是它们吃掉了匕首尖尖,
可啃黄金的水银滴蠕动,伸出根小手似的金属须,将匕首拍开。
好像在说,在吃饭别烦。
秦璎轻轻咋舌。
随后思考了一瞬,将阿曼拉到远处低语两声。
在金饰被吃了一小截的时候,阿曼带着一个常年泡在水里的锈铁罐回来了。
锈味还没靠近,盘在金子上的那滴水银便不安异动。
但又舍不得松开金饰,最终被阿曼带来的锈罐扣住。
咚的一声,锈罐子被撞了一下。
但相比之前,这力道弱得仿佛是蟑螂蹦跳。
如秦璎所猜想,这种东西果然厌恶铁锈,会被铁锈所困。
那么,那通道中……
在她脑中猜测纷纷时,一个出乎意料的人说话了。
库西部中,老得背都直不起的老村长用沙民语言说了几句话。
阿曼神色变幻数下后,望向秦璎:“村长说,这是帝熵。”
“从高塔上走下的神只的杯盏、铠甲、枪戈与鞭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