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莲圣女至”
正殿之中安静了片刻,一道纯白色的身影踏入了殿中,她的位置在所有人的最上方。
甚至比宫妃都要尊贵。
她的面容被白纱遮住,那双眼睛木然无神,一举一动宛若木偶。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不是当初真正的赤莲圣女。
只是圣上扶起的一个傀儡罢了。
对于大周而言极为重要,但又无甚重要。
歌舞丝竹之声响彻云霄。
推杯换盏之间,欢笑声不绝。
圣上牵着陈贵嫔的手,自正殿而入。
陈贵嫔今日身着降红色长袍,点缀攒金枝梅花与九色鹿纹,云鬓间是琉璃蝴蝶戏花金簪并翡翠如意遮鬓,妆容更是衬得雍容却不失清丽,一如容珩那般的淡雅。
容珩既是太子,便由他最先起身,带领诸位皇子公主率先向圣上祝贺:
“新春嘉平,儿臣祝愿圣上贵体康健、岁岁长安、共欢同乐,愿我大周国祚绵延,万事昌盛。”
陈贵嫔率领宫妃祝贺,大臣们紧随其后,“臣愿大周时和年丰、民安物阜,熙熙太和、长乐无忧。”
圣上眉目宽和,望着眼前妃妾和睦,子女孝顺,大臣归心,心情更是欢喜:
“同贺,新春伊始,万民同乐。”
这一套流程走完,酒宴气氛渐酣。
舞姬们身段婀娜,衣衫轻舞,一舞动人心魄。
殿中氛围热闹,因是除夕,圣上便没那么拘束,纵着皇子公主们说话胡闹,欢笑声声声不绝。
霍岭还是第一次看他们凡间的新年,显得很是好奇,“年节对凡人来说着实重要,即便是平日里斗得你死我活,可一到了年关,再大的仇,也得看在年节的面子上和颜悦色起来。”
鸣栖叼着酒盏,眼前是声乐浮动,酒虽闻起来清甜,入口却甘冽灼热。
“是吧,有时候觉得他们凡人活着也挺累。”
容时的视线时不时在鸣栖脸上划过,见她眸光迷离,眉心忍不住皱起,回身劝说:“少喝些酒容易醉。”
为了避免他对一旁的侍女道:“给宝清郡主换些果酒吧。”
鸣栖愣了愣,她也不过喝了几杯,还不至于。
霍岭却有些异议,“你又不是不知节制,他为何要自作主张,换走你的酒啊,也没问过你的意见。”
她摸着酒盏,不满:“你们天上的神仙,都是这样不尊重人的意愿吗?”
鸣栖推了下霍岭,想了想,应和他:“嗯,好。”
容珩离得最近,自然看得到他们的对话,他眼眸淡了,唤来侍女:“给郡主送些果子。”
不一会儿,桌上便多了一叠点心。
侍女低眉:“请郡主用,饮酒时可垫垫,便不易醉。”
鸣栖望着桂花糕,莹白的糕点上点缀金箔,一抬眉只见容珩温润如玉的侧脸,他收回目光,井井有条地回复陈贵嫔的问话。
霍岭顺着鸣栖的表情,微微扬起眉毛,“哦”了声,尾音刻意抬起。
虽然鸣栖说容时是十二天止阳神君以身入世的化身,与他们应当更为亲近些,但霍岭与容珩接触得更多,自然先入为主,觉得容珩更为贴心:
“还是太子更善解人意,谁大好的时日,想被人约束着。”
霍岭推了推鸣栖,“我觉得容珩比你那个什么止阳君更好,你真的不劝他修仙吗?”
鸣栖一愣,夹起一枚桂花糕,果子甜腻,正好去去酒气。
她认真建议,“等你陪着止阳君历劫结束,若你真的喜欢容珩,引他修仙,待来日历经劫数羽化登仙,也可长久陪伴,何尝不算另一种意义的圆满。”
鸣栖眼眸眨动,看着容珩的侧脸,轻“哼”一声。
“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啊?”
霍岭不理解,抓了抓头发。
“喜欢就争取,这么犹豫做什么?”
鸣栖眼角流露笑意,咬了一口:“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
.
与热闹的正殿氛围截然不同。
承天台的一处宫墙之下,来来往往的宫人忙碌,脚步踏出了火星。
少女一双秋月般的眉紧蹙,手中端着一碗汤羹,停在了人迹罕见处。
她四下张望,左右看不见人,从袖中摸出了一个瓷瓶。
脑海之中,回忆起昨夜的那道声音。
“若你真的想达成目的,那么明日宫宴,便是你出头的唯一机会!”
昨夜里,春雨缩在角落里,披着一身单薄的衣衫,裸露出的袖口痕迹斑驳,害怕地如同一只小兽。
双目哭得红肿不堪,她几乎像是看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般,死死盯着那个瓷瓶。
她不知道眼前的人是谁,但这个瓷瓶,几乎捏住了她的性命。
赌还是不赌?
这一瞬间,只觉得心脏都快跳了出来,她咬住牙齿,握着瓷瓶的手忍不住地颤抖,终是下定决心将瓷瓶中的粉末倒入了汤羹。
“春雨姐姐,春雨姐姐?”
一声呼唤,吓得春雨险些将汤羹打翻,她赶忙加快步子。
“来了”
待其他人呈上膳食,侍膳司的宫人特意等待他们之前,将汤羹菜肴的锦盒打开,一一品尝。
等到了春雨,她第一次至御前,连手都在不住地颤抖。
由于过于慌忙,却教侍膳看出了端倪,特意在她的锦盒前停下。
“打开”
春雨手指不自觉地握紧,心脏骤然有一种停滞的错觉,“是”
她似绷紧的弦,浑身都在颤抖。
侍膳冷冷地看着,她常年伺候御前,什么没有见过,只一眼便知道这羹汤有异样,
“你大胆,羹汤里放了什么!”
“宫宴前胆敢下毒,简直不要命了!”
春雨还未等人来拿,浑身受不住控制,猝然跪了下去,她本就生性胆小,此刻承受不住,“姑姑,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个所以然。
忽然
宫人自席间越过诸人,在陈贵嫔耳畔说了几句话,和颜悦色的陈贵嫔忽然变了脸。
“怎么会这样?”
一句话引起了圣上的注意,他放下酒盏了,“怎么了?”
陈贵嫔忍住心绪:“圣上安心,只是一些小事,待臣妾处置。”
圣上正欲答应。
忽然,大公主关怀问起:“二公主的汤羹怎么还未呈上,那可是太医开的药膳,每日都要服用。”
安静的殿宇,众人被这一声吸引了视线。
陈贵嫔闻言脸色一僵,却被圣上看出了端倪。
他暗了声音,“到底怎么回事?”
陈贵嫔不得已,便说出,“启禀圣上,有怀了坏心的宫人,放了些不干净的东西,今日宫宴,不便扰了诸位兴致,容臣妾处置。”
大公主闻声愣住,猛地看向陈贵嫔,“难道是二妹妹的汤羹被人下了毒?”
二公主惊起,眼泪顿时滚了下来,她护住肚子,求救般地看向圣上,“圣上,我我...”
圣上猛然沉了脸色,“放肆,朕在这里,胆敢御前行刺!”
“朕倒要看看是谁这般大胆,带人上来!”
今日乃是除夕,这等与民同庆的时日,竟然有人赶在御前下毒,无疑是恼了圣上。
春雨被人提溜上来,一把扔在地上。
容珩支着下颚,眸光平淡。
鸣栖垂着眼睛,将酒盏放下,落在桌案之上时,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她跪得小心翼翼,二公主在看到她的一瞬间,猛地惊讶,“你是春雨?”
春雨将头埋得更低。
“我记得是二妹妹房中的人!”
什么?
众人惊讶!
大公主拧起了眉,觉得不可思议,“放肆的东西,怎敢有这样的心,谋害公主!”
嘉宁县主忍不住道:“二公主为人和善,待宫女极好,为何你要下毒?”
圣上的脸色沉沉,话语更是冷如利剑。
“说!”
春雨死死咬住下唇,终于绷不住,“启禀圣上,奴婢并非想毒害公主!”
她双眼婆娑看向二公主之时,眼中泪光闪动,“二公主温婉,待我们那么好,奴婢又怎会有心害您!”
二公主不解,“为何?”
“奴婢又怎么会不知,宫中侍膳道道菜肴都会品尝,定然会发现我的所作所为”
春雨的目光从二公主脸上缓缓向侧边移动,终是落在了一人的脸上。
她的身影映在了那人如墨一般的眼眸里,似乎有火焰在燃烧。
春雨赫然看向圣上,眼中是坚韧:“奴婢今日斗胆做出大怒不道之事,只是为了一个以死明志的机会,状告二驸马辱女杀人更抛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