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一般。华筝如一阵疾风般闯入,她的双眼通红,发丝凌乱,脚步踉跄却又带着决然。
“唆鲁禾帖尼!”华筝的声音尖锐而悲愤,在殿内回荡。“你为何做出这等事?”
唆鲁禾帖尼正半靠在榻上,面色苍白如纸,眼神空洞。听到华筝的质问,她身子微微一颤,缓缓抬起头,嘴角扯出一抹苦涩的笑。
“华筝,你不懂……”唆鲁禾帖尼的声音虚弱而沙哑,像是从灵魂深处挤出的叹息。
“我不懂?我怎么会不懂!”华筝眼眶泛红,泪水在其中打转,却被她强行憋了回去,愤怒与不甘在眼中翻涌 。
“你分明是贪图这东宫的荣华富贵,才背叛了我哥,背叛了我们整个家族!”华筝声嘶力竭地吼着,胸膛剧烈起伏。
唆鲁禾帖尼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再缓缓睁开,眼中满是哀伤。
“华筝,我从未贪图过什么荣华富贵。你哥他……他走得突然,留下我和几个孩子在这大都,人生地不熟。我一个妇道人家,能依靠什么?”她的声音带着哭腔,每一个字都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
“可你也不能用这样的方式!”华筝双手紧紧握拳,指节泛白,“殿下在一起,你让我们家族的颜面何存?”
“颜面?”唆鲁禾帖尼惨然一笑,“当生存都成问题的时候,颜面又能值几个钱?
我只想给孩子们谋一个出路,让他们能平安长大,衣食无忧。在这大都,没有权势的庇佑,我们孤儿寡母随时都可能被人踩在脚下。”
“所以你就选择出卖自己?”华筝痛心疾首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失望。
“我没有出卖自己!”唆鲁禾帖尼突然激动起来,声音也提高了几分,“殿下是你的丈夫,我只是按照草原习俗投靠殿下而已。华筝你也是知道草原习俗的。”
华筝闻言,怒极反笑,笑声中却满是悲凉。“按草原习俗?不过是在自欺欺人!”
唆鲁禾帖尼被这一番话刺得心头剧痛,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华筝,你以为我愿意这样吗?在这陌生的大都,我带着孩子四处碰壁,无人可依。我也曾想过守着你哥的回忆独自抚养他们长大,可现实一次次将我逼入绝境。”
唆鲁禾帖尼的眼中满是痛苦的挣扎,“当我走投无路之时,殿下向我伸出援手,他承诺会护我们母子周全,给孩子们一个光明的未来。我……我为了孩子,不得不抓住这最后的希望。”
“他的承诺,你就这般深信不疑?”华筝眉头紧皱,满脸的不信任,即使是和杨康生活了好几年,华筝也不认为自己了解杨康。
唆鲁禾帖尼沉默了,华筝的话戳中了她心底最深的担忧。她何尝不知道杨康的身份特殊,这份感情和依靠充满了变数,但她已没有退路。
华筝咬着下唇,看着眼前这个曾经在草原上与自己一同欢笑、一同驰骋的女子,如今却为生活所迫,陷入这般不堪的境地,心中的怒火渐渐被无奈所取代。
“那你想过我们族人得知此事后的反应吗?他们不会轻易放过你,更不会放过你和殿下的孽缘。”
唆鲁禾帖尼说道:“华筝你错了,族人们都没有反对。”
华筝满脸狐疑,怒容稍敛,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困惑。“你说什么?族人们怎会不反对这般离经叛道之事?”
唆鲁禾帖尼缓了口气,目光中透出一丝坚毅。“华筝,这本就是族中常有的事。有什么理由反对。何况现在金国皇帝是草原各部共主。”
华筝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所以,他们就默许你用这种方式委身于他?那我哥的尊严何在?我们家族的荣耀又算什么?”
“这并非是对拖雷的不尊重,”唆鲁禾帖尼声音颤抖,眼眶再次湿润,“拖雷他若在世,也定是希望族人和孩子们安好。长老们说,如今我以这种方式,或许能为族人争取到更多生机,也算是延续他的遗志。”
华筝心中五味杂陈,她一直以为自己深明大义,为了家国能舍弃诸多个人情感。可此刻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真相,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
“即便如此,你就能保证这大金殿下不会背信弃义?不会在利用完你和族人后,一脚将我们踢开?”
“我无法保证,”唆鲁禾帖尼坦率回应,“但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机会。殿下他……虽身份特殊,但这段时日与我相处,我能感受到他的真心。他对孩子们也关爱有加,承诺会让他们接受良好的教育,拥有光明的前程。”
华筝沉默许久,缓缓走到窗边,望着窗外的天空,思绪飘回了遥远的草原。
曾经,他们在草原上自由驰骋,追逐着梦想与荣耀,可如今,一切都变得如此复杂。
“华筝,我知道你怨我,怪我背叛了与拖雷的感情。”唆鲁禾帖尼轻声说道,“但我问心无愧,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孩子们,为了我们的族人。若有一天,我真的做错了,我愿意用我的生命来偿还。”
华筝转过身,看着榻上虚弱却又坚定的唆鲁禾帖尼,心中的怨恨已然消散。“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只是,你一定要小心谨慎,切莫让族人和孩子们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唆鲁禾帖尼微微点头,眼中满是感激。“谢谢你,华筝。我会的。”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杨康走了进来。杨康的目光在华筝和唆鲁禾帖尼之间来回扫视,察觉到气氛的微妙变化。“这是……谈妥了吗?”他轻声问道。
“殿下,我嫂子和侄儿们就托付给你了。若你敢有半分亏待,我华筝也绝不会放过你。”华筝捏了捏自己拳头。
杨康郑重地点点头,“筝儿娘子放心,我既已承诺,便会用生命守护他们。”
华筝不再多言,转身大步离去。华筝的身影在夕阳的余晖下拉得很长,仿佛带着无尽的落寞与无奈。
而殿内,唆鲁禾帖尼望着华筝离去的方向,泪水再次模糊了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