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傅庭玉愣了一瞬,脸上乍然闪过一丝不可思议,“怎么会?”
“其实皇上龙体欠安,已经有些日子了。”
宸贵妃长长地叹了口气,“起初只是小病,所以他并不放在心上。”
“怎料近日病情却忽然加剧,现下已经躺在床上起不来了。”
傅庭玉的脸色剧变。
原来如此!
这就能说明,为什么明知对他出手会面临很大的风险,却还是有人下了手。
看来是有人按耐不住了,打算趁着宣德帝病重之时搞些小动作。
想通了这一点,傅庭玉再看向宸贵妃时,神色也不由得沉了起来。
他脑海中飞快地闪过几个念头,目光落到了宸贵妃的脸上:“父皇的病,该不会是……”
虽然话未说完,但宸贵妃却十分清楚他的意思。
只见她在傅庭玉怀疑的目光下,慢慢摇了摇头。
但这却并非否认的意思,而是她也不知道。
因为宣德帝此番急病,除了身边的几个近侍侍疾之外,其余的人通通都被隔绝在他的宫殿之外。
甚至连宫妃也不允许前去探望。
而哪怕是询问御医,御医也因为宣德帝的命令而三缄其口。
“所以在陛下尚未痊愈之前,现在前朝之事都由丞相与各部尚书们代劳。”
“而后宫之事,则全权交给了皇后管理。”
闻言,傅庭玉的心里登时咯噔一声。
他知道,此次自己遇袭一事,恐怕将会不了了之。
果不其然,就如他们所想得那般。
因为宣德帝病重,无心理事,所以校场之事便交给了身旁的近侍与皇后一同调查。
很快,调查结果便出来了。
当日,那匹马之所以会发狂,全然是因为喂马的宫人不慎给其喂食了有毒的草。
而疯马会像明确目标一样无视所有人,直直地冲向傅庭玉,也不过只是意外罢了。
最后,调查结果一出,那名喂马的宫人连同一众监管不力的内侍通通都被处罚。
哪怕是那个在混乱中还能操控着马躲过傅庭玉一箭的伴读,也在调查之前,因从马上摔下而早已伤重不治。
皇后雷厉风行,连同那个站在她那边的近侍一起,将此事处理得滴水不漏。
不仅所有的人证物证通通都被他们所销毁,就连那些风言风语也被他们给强行压下。
至此,此案便算是彻底了结。
而傅庭玉,不仅自己受到了一场惊,连带着救了他一命的褚珩也受到了罚。
因为为了救他,褚珩将那名身为朝臣之子的伴读给射下了马。
虽然那支箭并未射中那名伴读的身体,但他却是因那一箭摔下了马,从而葬送了自己的一条无辜性命。
所以为以示惩罚,褚珩被重罚了二十大板。
对于这个结果,宸贵妃一众虽然心有不满,却也只能默默忍下了这口气。
一个月后,宣德帝的病变得愈发严重。
重华殿外——
“殿下,您可以进去了。”
得到首肯之后,傅庭玉自宫人手中接过了一碗汤药,径直跨步走进了殿内。
寝殿内的气味刺鼻。
细闻之下,在那浓重的药味之中,还夹杂着几分人之将死的腐朽之气。
傅庭玉走近榻边,抬眼看去。
只见宣德帝此刻正靠坐在龙床之上,一双眼睛微微睁开着。
一张脸已经瘦得两个颧骨高高凸起,一双眼睛深陷进去,唇色苍白,形容枯槁。
看上去倒真像是一盏行将熄灭的枯灯一般。
“父皇。”
傅庭玉敛下眼睫,将汤药端到了宣德帝的面前,“您该喝药了。”
见傅庭玉走近,宣德帝一双浑浊的眼睛微微转动,直勾勾地盯了过去,干裂的嘴唇同时也嚅动了一下。
一旁随侍的数位御医见状,便立马接过了汤药,凑在一起查验了起来。
过了片刻,经过他们几人的轮番验看后,那碗汤药才重新回到了傅庭玉的手上。
“启禀陛下,这药没有问题。”
宣德帝这才微微颤动了下眼睫,张开了自己的嘴,让傅庭玉一勺勺地将药喂了下去。
但他着实是病入膏肓,连吞咽都已然无法控制得住。
一碗汤药,几乎有半数都顺着他无力合拢的唇角洒落在了外面。
宣德帝的这副样子,哪怕是下一刻便会龙驭宾天也不奇怪。
傅庭玉的一颗心不由得突突直跳。
自从得知宣德帝病重以来,他的内心就一直被一股浓重的不安所牢牢笼罩着。
虽然这昏君暴毙是一件好事。
但恐怕一到那时,自己与宸贵妃的好日子也就到了头。
宣德帝喝完了药,便又躺了下去。
傅庭玉小心擦净了他口角沾染到的汤汁,才将药碗递给宫人,转身离去。
也就在他刚要踏出殿门之时,迎面撞上了两个人。
定睛看去,一个是宣德帝身边的大太监郭连海,而另一个却是他从未见过之人。
只见那人明明长得一副正值壮年的模样,却已经须发皆白。
其身穿道服,整个人从里到外都透着股世外高人的模样。
“见过七皇子。”
郭连海连忙对着他躬身见礼,而那白发道人明明听见他的身份,却连看也不看他一眼。
“奴才还有事,就先行一步了。”
还没等傅庭玉开口,郭连海就已直起了身,匆匆带着那人走了进去。
傅庭玉微微眯起了眼,转过头去看着那两人的背影,依靠着自己那遍览群书的丰富知识,几乎是一秒便猜出了那人的身份。
天隆十六年辰月——
在宣德帝病入膏肓、生命垂危之际,其身边的大太监向他引荐了一个云游道士。
那道士自称“天机道人”,不仅能上通神明,下达地府,更是身怀神力,能为他人延年益寿。
也许是病急乱投医,宣德帝竟当真信了此人的话,将其留在了宫中,为自己治病。
而就在两个月之后,原本早已半截入土的宣德帝,竟奇迹般的痊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