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烟雨!”
门外的声音越来越大,许烟雨心中有些着急,但面上依旧不显,“请王爷回避一下。”
“本王为什么要回避?”男子漫不经心的勾唇一笑。
“那王爷想做什么?要知道王爷才是贼,还是说王爷真的就那么自信可以全身而退?”
“你觉得本王会怕?本王倒是不介意,只是要看许女官的意思了。”
“奴婢又不是贼,奴婢怕什么?”说着便大声应和了一句∶“师傅,我在。”
“你在怎的这么晚才应我?”门外女子的声音中隐约蕴含了些怒气。
“师傅,这就来了。”许烟雨立马起了身,临起身时最后扫了一眼一脸悠闲正坐着的男子,“王爷真是心大,既如此,奴婢便也没什么好说的。”
说完,她便毫不犹豫地走到了门口,抬手将门打开。
“师傅。”许烟雨笑了笑,心中一阵忐忑,她其实是在赌,赌那人见威胁不了她便不会给自己找麻烦。
“你昨日去哪了?一夜未回?”顾音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大好看,最近她总觉得她这唯一的徒弟怪怪的,不仅经常看不见人,就连茶房都很少去。
说是受伤的一直呆在院子里便也就算了,如今却是连自个院子都不见了人影,她平时可不是这样的,心中疑惑愈发深,“你近日愈发懒怠了,是不想当茶师了?离茶师大会已经没有多少时日了,你想这些年的努力都白费了么?”
许烟雨听出顾音语气的责备,但她现下已无心解释,她的心全悬在了屋里的那个人身上,只希望她赌对了,否则此事便尤为棘手了,她不希望将她的师傅牵扯进来。
“是徒儿近日有所懈怠,不敢忘师傅教诲苦心,徒儿一定倍加努力。”
顾音见面前女子态度良好,也肯受教,心中的气也消了些,她一向对她这个徒弟都很放心,也知道她一直都很努力没有松懈过。她对她寄予的希望很大,所以才不希望她在最后关头出一丝岔子。
语气缓和了些,“你昨日去哪了?”说着又往屋中瞅了一眼,便抬腿进了屋子。
许烟雨心中一紧,连忙扶住已跨入了门槛的顾音,将身子移到了她的前方,有意无意的遮挡住她前方的视线。
她笑了笑,“昨日徒儿腿疼得厉害,便出府去了一趟医馆,因去的时辰晚了些没来得及赶上宵禁,加上天色实在太晚,便在医馆歇了一夜,今日抓了药在医馆服过了才回,便又晚了些,叫师傅担心了。”
顾音蹙了蹙眉,“你的腿怎会伤的这么重?若是腿疼便先不要站着煮茶了,煮茶最耗时辰,落了腿疾便不好了。”
“师傅放心,没什么大碍。”许烟雨又笑了笑,笑意却不达眼底,她的注意都在屋里的动静上,幸而里面未传来什么响动,想来那人应是走了。
松了口气,她又扬起了一个笑容,“师傅坐下说吧。”
“不坐了,见你没事也就行了。我也累了,回去了,你有什么事要及时说给我听。”顾音说到此处心中不免带了些担忧,她近日常常有些心神不宁,总觉得有什么大事要发生了。
“嗯,劳师傅担心了。”
又看了一眼许烟雨神色如常的脸,顾音没有再多说,便出了屋门离开了。
许烟雨送顾音回到了自己的院子才返身回了自己的屋子。
反手将门合上,她蹙着眉环视了一番四周,没有见着那人的身影。心中舒了口气,她的眉刚刚舒展了些,一道带了些嘲弄的声音突然响起。
“许女官是在找本王吗?”男子悠悠的从暗处踱了出来,俊秀的脸上尽是玩味,“怎么?以为本王已经走了?”
许烟雨深蹙了眉,她看着面前的男子漫不经心的坐了下来,一双黑眸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心中的耐心已经消耗殆尽。
“王爷是没别的事了吗?这么有闲情逸致来与奴婢消遣?”
男子勾唇一笑,俊美的脸庞此时被柔和昏黄的烛光渲染得格外邪魅妖异,宛如一朵开在黄泉上极艳的曼珠沙华,摄人心魄,叫人只看上一眼便再也移不开眼。
“本王乐意,许女官这是对本王有别的什么意见?”
许烟雨简直是懒得再跟他多费口舌,在心里默默的翻了白眼,“王爷喜欢就好,奴婢要睡了。”说着径直走去架台将旁边的燃着的烛火尽数吹灭了。
四周立马陷入了一片黑暗中,许烟雨直接绕过男子,将外裳一脱,掀开被子便躺了下去,她紧了紧被子,转了个身,将背留给了正在黑暗中坐着的男子。
男子被噎了一口气,他的眼睛可是好的很,即便周围漆黑不见五指,他也清清楚楚地看见那个女人当着他的面脱掉了外衫。
她倒是一点也避讳,屋里有个男子都这般镇定自若当他不存在似的就这样直接上塌睡了?
他死死的盯着窝进被子里的那一团气息均匀的弱小身影,只觉得胸口的气堵得愈发厉害,她还真睡得着,他倒真是小看她了。
许烟雨醒来时已是第二日清晨,慢慢的坐起了身,抬眼扫了一眼屋子四周,男子早已离开,就连残存的气息都消散的一干二净。
她不太清楚那人是什么时候离开的,因为她是真的立马就睡着了,她是不怕他会对她做些什么的,那人虽然变态,但也不至于趁她睡觉之际暗算她,至于其它的什么她也就压根没考虑过了。
眼神闪烁,许烟雨从床榻的尾头摸出了一个囊袋,她轻轻将束绳打开,一股浓郁的香味扑面而来。眼底弥漫着一丝看不清的幽深,她迅速将束绳拉回,下床将手中的囊袋塞进了梳妆台下的柜盒中。
她抬眼遥望了一眼窗外,紧了紧手心,一个月期限快到了,也是时候该做个了断了。
转眼已过了三日,离一月期限只还有五日,在第四日时,她再度见到了方远。
男子依旧如往常一般面上无悲无喜似不是人间之人,她抬眼望向了男子,朝他露出了一个微笑,“可以去外面等我一会吗?我想先梳个妆。”
男子愣了愣,没有做声,许也是知道这或许是最后一次再见她,他从一开始便知道主子不会真的就放她走。
不知是不是生出了难得的一丝动容,他没有拒绝她提出的要求,只是默默的退出了房内,即便他知道会误了时辰,若是不顺了主子的心意,等待他的便是生不如死的凌迟。
许烟雨换上了她第一次进宫时他送她的那件衣裳,青色是她最喜欢颜色。
她细细的描了描眉,盘了一个精雅的发髻,又给自己化了一个不浓不淡的妆容,最后她掏出了一个瓷盒,里面是一些嫣红的细粉夹杂着些淡淡的清香。
她抬手用指尖蘸取了一些抹在了自己的唇上,原本有些苍白的唇色立即被染的分外艳丽。
她关上瓷盒,看了一眼镜中有些明艳的脸庞,眼底闪过一丝冷意。
她出了门,反手将门轻轻的合上。男子见她出来了,便从那棵香樟树下步了过来,在看清女子明艳的面容时,他有一瞬间的愣怔,见惯了她素净的模样,这样的她无疑有些格外的惊艳。
男子敛了眸,没有再看女子,语气依旧冷淡,“走吧。”
许烟雨被带出了王府,临去时她最后遥望了一眼那红砖朱漆的庭院,那里是她来到这个世界给了她归属感的地方,最后一次再见,心中竟有了一丝不舍,微微笑了笑,她扭过了头,任由那片红檐在她身后逐渐远去直至模糊。
依旧是那间屋子、那间雅致的有些格格不入的屋子。许烟雨步了进去,身后的男子早已不见了踪影,这院子很少有侍女下人往来,即便是有那也是在外院,除了偶尔有侍女奉命例行差事过来送茶,这里一般是没有什么人气的,死寂的很。
而之所以这院子能这么冷清死寂自然是因为有那人在,想来这院子便是那王爷的别院,而这屋子也是他一直居住的卧房。
她无意的扫视了一眼院中那棵靠向屋子窗前的夹竹桃,眸光愈发幽深。
她进屋子时,那人依旧是斜靠在窗前的椅上,手一搭没一搭的把玩着手中的茶杯。
见她进来时,他面上有一瞬间的凝滞,下一秒,他那好看的眉便深蹙了起来,连带脸色都沉了几分,周身都笼罩着隐晦不明的气息。
许烟雨没有在意他突然转变的情绪,只行了个礼便落了坐。她抬头看向男子,盈盈一笑,嫣红的朱唇格外的醒目。
“想来这应该是奴婢最后一次见王爷了吧。”
男子勾唇一笑,漫不经心的转了转手中的茶杯,“也说不准,或许哪天本王一时兴起又想见许女官了也说不准。”
许烟雨面上的笑愈发柔和,“不管如何,一月期限将至,相信王爷也一定会履行诺言。这应当是奴婢最后一次与王爷这样面对面坐着说话,最后一次游戏开始之前,奴婢想为王爷煮一壶茶。”
“王爷应当知道奴婢会制茶,但从未尝过奴婢烹制的茶,今日便让奴婢烹上一壶茶给王爷尝尝,当是奴婢临别的心意,王爷以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