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曜失去意识前的最后记忆,是被丧尸撞得摇摇欲坠的厕所门……
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
可是当他再度睁开眼,久违的柔软和温暖包裹着他。
……是床?
呵呵,他果然是死了。
席曜攥紧了拳头。
他虽一心求死,但真到了这个时刻,他的内心只有浓浓的不甘和愤懑。
那把火从他的五脏六腑,一路燃烧了理智,又恨不得点燃整个世界……
“小曜醒了?”
一张陌生而温柔的女人脸庞蓦地出现在视线范围内。
席曜不由得怔然。
女人看他呆呆的样子,笑得越发亲切:
“等等,我去叫你妈妈过来。”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席曜整个人好像被冻住。
谁?
妈妈?
难道是他的养母?
席曜觉得不大可能。
他撑着手臂坐起来,被子那真实的触感,一点点打破他先前的猜测。
到现在席曜才确认了,自己大概率没死,还被人救了。
席曜心里说不出的滋味。
他安静地坐了会儿。
直到有纷乱脚步声快速靠近。
席曜屏住呼吸,望向门口方向,猝然对上祝闻的脸……
奇异的、属于血脉的悸动,在内心狂跳。
席曜的直觉,比任何现实都更快地告诉他——
那个漂亮有些不似凡人的,就是他的母亲。
席曜骤然抓紧了手,浓黑眼底酝酿起愤怒的风暴。
祝闻恰好看到他的眼神,脚步一顿,放慢速度。
她缓缓靠近着,嘴里喊了声:
“席曜。”
“不,要,叫,我。”
席曜死死瞪着她,咬牙切齿、一字一句地说。
感受着扑面而来的怒火,祝闻并不意外席曜可以一眼就认出她。
因为她有着同样的感应,对自己血脉的感应。
所以她相信,席曜也是如此。
“看来你认得我。”
祝闻觉得这很好,省去了许多麻烦。
席曜看她没有太多情绪的脸,原本想要冷静、远离的意识咔嚓咔嚓碎裂成片,他的身体因愤怒控制不住地颤抖:
“你怎么可以……你怎么可以!明明当年是你抛弃了我,把我丢在深山里,又为什么能厚颜无耻地出现在我眼前,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你内心不会受到谴责吗?你半夜的时候不会做噩梦吗?”
“不会。”
相较于整个人濒临崩溃状态的席曜,祝闻冷静得有些过分了。
而她的反应,无疑更加刺激到了席曜!
“滚!滚出去!不要出现在我眼前!”
席曜痛苦地嘶吼着,脸庞用力地扭曲着。
他的后背痛苦地佝偻起,整个人好像要被压垮,连灵魂都快要碎掉了。
祝闻安静地看着他的反应。
身后,祝墨和赵春生站在那里。
赵春生一脸的尴尬。
而祝墨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后,赵春生硬是将祝墨拽走。
祝墨想了想,没有反抗。
两人远离了火药味十足的房间后,赵春生摸了摸鼻子,轻叹道:
“没想到小祝的过去会是……”
虽然是无意中听到,但赵春生也对祝闻的行为不太赞同。
无论如何,做父母的都不能抛弃孩子。
不过,小祝不是那样的人。
对陌生人尚且能够奋力救助,又怎么会抛弃亲生孩子呢?
或许背后另有隐情也说不定。
但是,刚才小祝也不该对孩子那么冷漠啊。
有隐情就好好解释,闹得孩子都要崩溃了。
……
赵春生越想越乱,本想和祝墨探讨两句。
话到嘴边又噤了声。
因为赵春生忽然想起,眼前的祝墨似乎也是小祝的孩子。
那他就是……席曜那个孩子的哥哥?
赵春生一下子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这时,她听到祝墨低声说了一句什么。
赵春生下意识问:
“嗯?什么?”
祝墨牵了牵嘴角,回头往房间方向看了眼,眼神无比复杂:
“我说……妈妈对他真好。”
赵春生惊讶地瞪着眼睛。
什么?
这真的不是亲妈滤镜吗?
与此同时。
房间里。
席曜已经放肆地发泄了一番。
他大声地质问了祝闻,把内心压抑了十八年的话尽数倒了出来。
说这些时,他从不像以前瞻前顾后,更不害怕会得罪谁。
他就是想这样问,便这样问了。
而祝闻一直静静听着。
看着他痛苦地怒吼、流泪。
最后好像被抽空了力气,无力地瘫倒在床上,悄无声息地流着泪。
祝闻这会儿才说了句:
“做得不错。”
席曜动了动,讥讽地抬起眼:
“你……是不是有病?”
有谁被骂了,非但不生气,还夸骂她的人做得不错?
这不是脑子有病是什么?
祝闻轻笑了声:
“所以你感觉怎么样,好受些了么?”
看起来应该好受些了。
因为席曜身旁的那行字已经变了——
【‘好感值-98,黑化值98%’】
虽然变动很小,但至少在改变。
祝闻直觉这是件好事。
她还意味深长地说了句:
“人太压抑,是会病的。”
席曜张了张嘴巴,本想呛回去。
可是不知怎的,他眼角的泪流得更厉害了。
大概是,祝闻的这句话恰恰好触动了他的内心——
没错,压抑。
他一直都是压抑的。
小时候压抑着反抗意识,在养父母面前装得乖巧。
长大后压抑着愤怒,在同学们面前装得好脾气。
……
只是,被祝闻戳中内心这件事,让席曜更生气了!
“我不要你管!你给我出去!出去!”
祝闻看他生龙活虎的样子,不像是有什么大碍。
便点点头:
“好,你自己待会儿,冷静一下。”
说着,正要转身,脚步又顿住。
她偏过头,丢下一句,
“差点儿忘了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抛弃过你。”
席曜呆呆地坐在那里。
半晌,才朝着空无一人的房间门口怒喊:
“你以为我会被轻易骗过去吗?我告诉你,我才不会相信你的鬼话!”
他以为祝闻已经走了。
结果祝闻的声音又从走廊飘来:
“信不信由你。”
席曜气得狠狠砸了床一拳。
然而,那块压在他心口十八年,他以为永远牢固不可破的石头,似乎真的松动了些,让他有了喘息和轻松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