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探长办公室中的交谈，大约持续了一个小时才结束。
何凝萱一直是发懵的状态，看着自己丈夫稳若泰山的讲述着自己的推理。
价格高昂，季节款式各异的服装、账面流动的大额资金、贫困而朴素的生活，一切一切的异况皆在云淡风轻间得到了最合理的解释——邹畅自从丈夫遭受袭击后，便自愿加入了洗钱案的卧底行动。
开往医院的路上，何凝萱才稍稍梳理清了案情，艰涩地问道：“老公，你说……陶牧他会不会一直不知道，邹畅她为了给他报仇，主动加入了卧底行动。”
林奕表情默然间夹着一丝复杂，抿唇道：“想来是不知道，要不然两人也不会分床睡。”
得了答案的何凝萱内心愈发细思极恐。
是啊……按总探长的说法，这个洗钱案正处于收网的关键期，加之一般大行动的卧底都不能向家属透露身份，谨防消息走漏，威胁卧底安全。
这些都算是警校毕业的科班生常识了，邹畅不可能不知道……
一心为夫复仇的妻子，满心怨念，自暴自弃的丈夫，何凝萱突然就有些难以面对这个案件的真相，直到林奕停稳车，牵上她的手。
“走吧，凝萱，给老同学的案件，画上一个句号。”
她惴惴不安地跟在他身后，穿越满是刺鼻药水味的走廊，见到了病房里失神靠坐着的憔悴邋遢的男人。
她有些不敢认，毕竟这个陶牧与当初作为警校优秀生，意气风发的他差了太多。
“你是林奕？”陶牧满是黑眼圈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讶与惧怕。
云奕面无表情地搬来凳子，在病床前坐下：“怎么？不欢迎老同学吗？”
陶牧脸颊凹陷，没什么精气神地撇过头去，并没有回答这句话。
林奕的眼神定定看向他，徐徐道：“在想什么？在想为什么自己也会中毒吗？”
话音落下，本不宽敞的病房里，顿时气氛凝滞，连何凝萱都捏了一把汗。
果然，凶手是……
陶牧扭过头来，对上林奕淡漠的眼神，不悦道：“林奕，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很有意思？这里不欢迎你！”
“呵，其实大学的时候，我对你们俩印象就一般。”林奕摊了摊手，话说的很难听，继续刺耳道，“不过邹畅能为你做到这般，抛开其他来看，至少她对你的爱毋庸置疑。不说是老同学，我作为经手案件的侦探，为她来讨个公道也合情合理……”
“还有，告知你最残酷的真相……”
陶牧听着听着，表情变得愈发阴戾，冷笑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至于案件的情况，我已经详细给调查的警员说过了，不知道是她在外招惹了什么人，有意投的毒。”
“那我作为警署聘用的侦探，再多问一些问题，也没关系吧。”林奕并不理会他的态度，只是追问道，“为什么和邹畅分床睡？你们夫妻关系有什么问题吗？”
陶牧斜睨了林奕一眼，又抬眸看了看正在做笔录的何凝萱，不情不愿道：“夫妻关系不好不是很正常吗？自从我断了腿，她起初还好，后来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没法相处，所以就分房睡了。”
何凝萱坐在林奕身后，听着陶牧云淡风轻的讲述，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一个巴掌，把他打醒。
林奕眼眸动了动：“怎么说？怎么个性情大变？”
“觉得我断了腿，找不到工作，嫌弃我……”他说的咬牙切齿，还不悦地瞥了林奕一眼，“不光如此，她还在外面有别的男人，出事前几天，她和我说要去找你帮忙。怎么？你没有见到她吗？”
林奕看的分明，提到邹畅也好，提到自己也好，他眼中就闪过一丝彻骨的厌恶。
“她是来找我了，可我在外办案，并没有遇上。”林奕答的坦然。
“呵呵。”陶牧一脸的无所谓，鄙夷道，“那真是太可惜了……”
林奕怒火也在心间升腾，语气都多了几分冷意：“陶牧，你好像对我敌意很大，我是怎么惹到你了吗？”
陶牧阴戾的表情满是愤恨，冷嘲热讽道：“当年你当上林大署长的时候，邹畅那个女人可是把你视作偶像呢！天天让我向你学习，若不是你被关进大牢，她怕是都要按捺不住，要去投奔你了。”
一句话，既骂了林奕，也骂了邹畅。
阴阳怪气的嘲讽瞬间激怒了何凝萱，她连笔录都不记了，怒声道：“陶牧，邹畅刚刚去世，你嘴巴放干净点！”
林奕摆了摆手，压下了凝萱的愤怒，转而目光平静地看向陶牧，一字一顿道：“想不想知道，作为投毒人的你，为什么会中毒？”
病房中的气氛瞬间变得肃杀，陶牧表情隐忍，只是咬牙道：“可笑！没有证据，信口开河？若真是我投毒，我又怎么会毒杀自己？”
林奕并不意外他的反应，反而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我确实没有证据。”
不过说完，林奕又抛出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腿落下残疾后，你一直被她照顾着，从来没有自己淘过米吧？”
陶牧眼神变了变，没有搭话。
林奕笑了笑，回头看了眼怒气未消的凝萱，继续道：“知道勤俭持家的女人，是怎么淘米的吗？”
平淡的问句，落在何凝萱耳中，却让她瞳孔骤然放大。
原来，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陶牧则像是耐心到了极限，表情极度不悦道：“你若是来看我笑话的，这里不欢迎你！滚出去！”
林奕并不理会，继续道：“一个舍不得花钱的女人，会把隔夜淘米水，用来清洗水果，淘米水的弱碱性可以有效中和水果表面酸性的农药。”
陶牧的表情肉眼可见的变得红紫，拳头不自觉地捏在一起。
林奕将他的肢体动作尽收眼底，惋惜道：“只是，可怜的她并不知道，那些大米早早被浸泡了致命的毒药。”
便随着陶牧的震动的神情，林奕语调骤然提高：“更可恨的，是无知的你，在看到她中毒倒下后，还在死亡现场独自品尝她为你洗好的苹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