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绝决，在场所有人都从他眼中看见了一丝生的希望。
“好！我们都听你的。”
张恒带头，执刀往一户人家行去，顾振才有时间问刘统领，“被你们带走的杨峰，人在哪里？”
刘统领跟他对视，目光幽冷，犹自满是敌意道：“想救杨峰，就拿你自己换。”
顾振嗤笑。
“你现在连自身都难保，还想着抓我回去邀功？”
刘统领干脆说：“职责所在，我们也要活命。”
“所以你就要找替死鬼，来让你苟活？”
顾振说的何等讥讽，刘统领脸色黑了下来。
“君命不可违……”他没有再看顾振，转望远处，语声是一种无奈。
“你一个人，连累的是千千万无辜老百姓……只怨你不该活！”
不该活！
顾振怆然冷笑。
“贪一国之宝而屠一城，享千秋之福灭一族之邦，这就是你口中的无辜？”
顾振眼中嘲讽之色更甚，“若我今天不救你，让你留着这条狗命滚回京，你的君就看见了你的忠心吗？”
刘统领大步上前，五指往他脖子上一掐，扼住了顾振咽喉，满眼都是痛苦之色。
却最后还是咬牙切齿说着那句：“君命……不可违！”
“嗬！”
顾振笑出声。
“你的君，以后我自会去会他，但不是现在。”
无视刘统领掐着他脖子的手，顾振转头向别处看了一眼，再转回来。
“我跟你做一个交易，你来北川要找的这个人不是我，我帮你找，你回了京城也帮我一个忙？”
刘统领压下粗重呼吸，沉声问：“你想查谁？”
“御妖司左副司卿……李元陵！”
刘统领吃了一惊，手都放开了，惊慌的神情溢于言表。
“你疯了？”
慌乱之后，刘统领立刻拒绝，“我查不了。”
“我只要一千年前，大周建朝之前的记载，这个人，是怎么爬上这个位置，一直坐到现在？”
顾振一把拉住刘统领手臂。
“如果我告诉你，你们眼中敬仰的神，其实本是一只血统纯正的妖，你还会不会效忠？”
“……”
震惊！
“不会是吧？那就帮我查，你信我？”
眼中灼灼的精光将刘统领的抗拒和抵制一层层剥开瓦解。
“我凭什么信你？”刘统领终于惊慌的重重甩开他的手，“我们都是左副司卿直领，这道密令，也是受了御妖司所派，前来捉拿萤龙余孽，如何让我相信你的鬼话？”
“如果我说，这个密令是用御妖司的职权，只给他一人清扫的话，你还愿不愿意给他效命？”
刘统领恶狠狠把刀子举起，指着他的胸口。
但他最后什么都没说，转身去了。
三十多人扑进妖村，肆意斩杀，到处都是此起彼伏的打斗和惨叫声。
顾振和几个伤的重的士兵留在村口，看着一个个妖被抓过来，夕阳西下，天边的最后一点亮光罩住山顶，洒下来黑暗。
他让人把村子里面的木柴都集中到村口，堆成一大堆，把所有抓过来的妖都推上柴堆。
搜出来的油一桶桶泼在柴上，再用衣服泼了油做出来几十个简易火把，人手一把。
天色擦黑，终于把全村都搜刮一遍，一共抓到了二十几个小妖孩，还有一些走不动的老妖和母妖，至少也有四十多只，全部推在柴堆上。
手执火把围在四周，大家都群情激愤，只想着等一下亲手点火，把这些妖烧死的痛快。
“顾振，都齐了，后边怎么做，你说？”杨乾兴奋异常，站在最前头。
顾振示意张恒从上面抓下来一个妖孩，伸手抚在妖孩头顶。
小妖有半人高，脖子以下是人形，只有头脸是猪的样子，两颗小獠牙伸出口腔，凶狠的朝着顾振呲牙，但被张恒固定住了手。
顾振摸这一下，只是确定这妖身上有没有套着皮囊，里面是不是真正的妖？
摸到是猪皮的触感，脑袋上还有鬃毛，随着小妖挣扎温热的肌肉颤动，传过来无边的害怕。
他抬眼，冲着外面朗声道：“既然妖王把这些牺牲品送给我，那我也不客气，今日这场交易，你死我活，我用你的这些下属家人，换我们这几条命，愿不愿意换，都是妖王一句话。”
说出来没有回应，顾振接过边上一个士兵的刀递给张恒。
“张恒，把这小妖的皮剥了。”
“是！”张恒答的响亮，接过刀子。
但随即他就愣住了。
“剥皮？这……”
张恒下意识看手里抓的妖孩，除了这张脸，细皮嫩肉的，就是个小孩子模样。
让他当众剥皮？
“这个，不妥吧？”张恒就怂了。
“让你剥就剥，别废话。”顾振一脸严肃。
见张恒惊惧的神情，他冷哼一声一把接过刀子，扯着妖孩转了个身。
握着刀子往妖孩后脑上就是一刀划下，一刀直接切到臀部……
天完全黑下来，熊熊火光下张恒看不清他脸上表情，只嗅着浓重的血腥味弥漫鼻腔。
顾振双手都是血，运刀如风，伴着小妖凄厉的惨叫声远远传了出去。
四周都是兽群的骚动，不时响起凄厉的嚎叫回应，滚滚兽群似乎在往中间缩近距离，不甘心的咆哮声声。
一张妖皮提起，穿在刀上举过头顶，点点滴滴的血渍从半空洒落，顾振脸色身上到处都是血。
厉声道：“你不说话，那我给你时间，一刻钟一张妖皮，换一人活命，我说到做到。”
他用脚踩上蜷缩在地的那团赤红血肉，脚跟垫起，狠狠碾压，小妖还没断气，呜咽惨嚎，柴堆上那些妖全都吓的瘫软抱成一团，拼命哭喊起来。
各种各样的兽的叫声从这些半人半妖的兽口中发出，向着远处它们的亲人求救。
这个时候黑山依然没有说话。
边上有会事的，提过来油浇在这团血肉上，点火燃烧，小妖在火中滚动了无数下，终于咽气。
熊熊火光照着顾振狠厉面庞，他转头寻觅下一个目标。
柴堆上的妖都吓的往后退，有两只能吐人言，便出口唾骂他。
顾振把刀子递给刚才泼油这人，吩咐他：“过上一刻钟，再抓一只妖剥皮。”
那人疑惑问道：“这个方法行不行，会不会激怒了妖王，那我们这些人，根本别想活命？”
“你觉着你来到这里，还能活着回去？”顾振冷笑。
“他是想把我们围死，变成这些小妖的口中食。”
“可是，这里住的都是些没有抵抗力的妖怪，妖王难道不知道，这些妖怪根本不是我们的对手？”
“留在这里的妖，都是些没用的，浪费粮食的废物，妖王想要借我们的手把这些老弱残疾给除去了，若是他亲自动手，怎么跟他的下属交代。”
“那我们这样做，不是趁了妖王的意，他怎么还会放过我们？”
顾振眼睛再转往四周。
“我赌的，是妖王不救这些妖，让他的下属寒心，妖跟人一样，也有亲眷，这些妖，同样有它们的亲属，是外面围困我们这些妖的亲眷。”
“行吧！你说的挺有道理，我们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汉子也爽性，撩起衣袍擦擦刀上的血。
时间过的飞快，顾振眼神游移，知道一只妖还引不起波澜，想逼黑山出来，必须要狠。
“一刻钟到了，开始剥皮。”
他把这汉子一推，“去吧！我不会害了你们。”
这人点点头，眼睛搜索一番，也抓了一个小妖孩下来，开始剥皮。
毕竟是在刀口上舔血的人，下手比顾振狠多了，那小妖凄厉的叫声简直飞到天上去。
四周群山之间的骚动更甚，围在外围的兽嘶吼声如雷，包围圈更紧了一层。
顾振眼睛在柴堆上看过去，看见两只虎妖都是母的，紧紧抱着一只小妖，躲在其怀中的小妖脑袋上毛茸茸的，也是一只小虎妖。
他蓦然间想起来之前三妖来抢他身上的圣骨，曾经说过，说黑山对手下的虎妖起了疑心。
那这几只，会不会就是这虎妖的伴侣及幼子？
还有这个妖窝！
莫非这里是虎妖的地盘，黑山要借我的手清理虎妖，所以把这个妖窝丢给我。
莽山上像这样的“村庄”应该还有很多座，黑山看谁不顺眼，便把一“村”全屠了。
如此一想，他根本不等这只小妖剥完皮，大步跨上柴堆，径直朝着两只母老虎逼近。
两只母老虎感知到危险，同时戒备嘶吼一声，山中一霸的威严在身，虎啸声低沉巨厚，震得全部的妖都滚在一边。
虎妖为了搏命，不再隐藏把身体舒展开，崩在身上的衣服寸寸挣破，两头巨虎身高足有八尺，身长一丈，厉啸着把小虎妖拦在身后。
杨乾和刘统领同时抢上前拦在顾振前头。
刘统领道：“大的交给我们，小的你管。”
不等顾振答话，刘统领先扑上前，杨乾也急忙扑上去。
两头巨虎被缠住，顾振走过去抓那小虎妖，几只老妖窜出来，后面几个黑衣暗卫同时执刀跳上来。
现场乱了一团。
顾振运足了功力，沉声喝道：“所有大妖全部杀了，只留小的。”
他故意用的内劲把声音传出去，四周回荡这句话，骚乱的兽群静了几息，蓦然间一声高昂的兽吼从山巅传下来。
一个雄浑声音嘶吼道：“姓顾的小子，你敢动我家属，我要把你碎尸万段。”
巨大母虎被刘统领一脚踢到他跟前，母虎翻身站起，朝着顾振便扑，后面刘统领一刀砍在虎背上。
紧跟着王力跑过来，把顾振推往后几步，挥刀加入战斗。
这时一个暗卫提着小虎妖，兴奋的跑过来往他跟前一递。
“抓住了。”
顾振眼中凶色毕露，掐住小虎妖脖子，把小虎妖高高举过头顶。
“一刻钟已到，这张虎皮我亲手剥。”
蓦然一支冷箭朝着他面门射来，顾振单手把暗卫朝边上一推，箭簇擦着他鼻尖过去，正好射中了他后面的一只妖。
顾振冷笑，手上一动，凝水成冰，弄出来一把冰刀。
他直接把冰刀朝着小虎妖背部脊骨中扎进去，慢慢的一寸寸刺入，小虎妖顿时嚎啕大叫，拼命挣扎。
远处虎妖的声音嘶吼如雷传过来：“你住手！”
“让你的手下退开一条路，放我们出去。”顾振手上停住。
“不可以，大王的命令，你们所有人，一个不留。”
“那好，鱼死网破，你的老巢我也给你一锅端了。”
顾振手上再往前送，小虎妖尖利的叫声传出去老远。
这时一头母虎已经被刘统领和王力合力斩杀，刘统领提过油桶把油浇在虎尸上，一把火燃了。
边上不时有老妖被砍中倒地，其中一只妖过了火，连滚带爬，凄厉的惨叫声惊心动魄。
暗卫小声道：“我们这样做，会不会太残忍了些？虽然是妖，也是条生命。”
顾振转头看这暗卫。
“放他们活，便是把我们送给他们煮食，妖学人样，吃熟食，穿人衣，住人的房子，就是想着以后下了山，取代了人类，统治这整个北川，甚至于，是统治整个天下。”
“你今日杀几只妖，觉着残忍，等妖把人族拴在铁链下，像奴役牲口一般，把人族变成奴隶，那时你才觉着残忍。”
说完顾振抬头，依旧看着远方。
“今日仁慈……是对自己残忍！”
一个黑山应该没有这么大本事，但朝中那位，却是实实在在的掌着大权，莽山的妖只是这世间一隅，中原大地，还有多少像莽山一样的存在？
他不敢想的太多，远方传过来虎妖妥协的声音，“好！我跟你换，你们一个个出来？”
“一个个？”顾振哈哈大笑。
“老虎，你跟我说着玩呢！一个个出去，被你们撕碎了是吧？”
“本大王说话算话，说换便换了，你们一个个走出来，我要确定我的家眷都活着。”
顾振略一思忖，眼睛往四周看过，扬声道：“让你的手下退出来一条路，放我们过去。”
过了一下，但见左边的兽群往两边分开，果然出来了一条路。
刘统领不等顾振吩咐，让暗卫赶快离开，张恒见状，也连忙招呼北川军弟兄扶起伤员，跟在暗卫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