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宏儿,哀家想你为一个人平反......”用膳席间,冯落璃轻嚼着粥中的核桃仁,不紧不慢的说道。
拓跋宏扭头看着冯落璃,“平反?皇祖母想为何人平反?若是错判了赦免便是,何苦这般麻烦?”
冯落璃放下筷子,拿手帕擦了擦嘴,很是认真的看着拓跋宏,“宏儿,此人远不是赦免这般简单。哀家希望你可以派人彻查此事,并将事实诏令天下。”
“究竟是何等人物,让皇祖母这般重视?”拓跋宏见冯落璃神色严肃,自己也不由得郑重起来,“若是当真冤枉,孙儿一定还他清白。”
冯落璃点点头,“济南王慕容白曜”
“皇祖母说的可是父皇亲自平叛诛杀的济南王?”拓跋宏多少还是有些吃惊的,毕竟是拓跋弘亲自前往平叛的,若是他子翻父案。必定会背上不孝的骂名。
“正是!”冯落璃却是毫不含糊,“当年你父皇受小人教唆,且服用寒石散......”对于拓跋弘,虽有诸多不甚光彩之处,但始终是冯落璃一手抚养长大的儿子。
三日后,拓跋弘亲下诏书,追封生母李瑶为文成元皇后,择日棺椁迁入金陵与先皇合葬。加封李洪之怀州刺史,拜内都大官,命其不日回京受封,原辖地内郡官由吏部择优选任,不日上任。然而虽这一封诏书一起下达的还有另外一封,命拓跋丕/贾秀/等人巡视各州郡彻查酷吏之事,所办之处有先斩后奏之权,并将民怨最盛的几处州郡的官吏即刻削职查办。
太和殿的冯落璃看完拓跋云的来信,折好放进原来的信封里命青萼收好;脸上的神色沉静如水,似乎什么都不曾发生一般。
“太后娘娘,奴婢这几日见你咳,就熬了些姜糖水,您趁热喝一些吧!”这些日子宫外送来的书信一封接着一封,冯落璃都是看完淡淡的收起来,不做任何回应,拓跋弘的追封诏书受伤最深的就是太后娘娘了,当年李瑶是如何逼迫身为皇后的冯落璃的,青萼比谁都清楚,太后娘娘和先皇的感情也都是她看在眼里的。如今,皇上下令追封李芸为元皇后与先皇合葬,这不是成心针对太后娘娘吗?青萼真心替冯落璃感到不值得,含辛茹苦的把皇上养大,为他铺好帝王之路,如今却落得如此.....
“青萼,今日陪哀家去一趟暗殿吧!”这几日二王爷奉命上朝,冯落璃基本上就是安安静静的坐着,偶尔翻几页书,大多的时候就是看着太和殿外的梨花树,一看就是半晌。
青萼点点头,“是!”
暗殿之中烛火如豆,几个供奉着香火的灵位氤氲在香火气息当中,冯落璃一个个看过去,不觉唇角扯出一抹遥远的笑意。冯落璃上前,停在麒麟和李瑶的灵位之前,看着灵位之上冷冰冰的字,伸手给她们每人上了一炷香。
“李瑶,终究还是哀家输了!如今你是先皇的元皇后,可以和先皇合葬金陵配飨太庙,何等的荣耀。当年你千方百计害哀家无后,临终前还要押上自己的性命来跟哀家赌,哀家又怎么能赌得过呢?”冯落璃淡淡的说着,像是在说很久远很久远的事,“不过,你大概也没想到吧!弘儿是这样的出色,哀家相信他可以是一位好皇帝。所以,哀家甘心了,你呢?”目光落在麒麟灵位之上的时候,冯落璃神色缓了缓,“你也安心了吧!哀家输了!”
原本冯落璃以为时至今日,她可以坦然无比的面对暗殿里的每一个牌位,可当目光触及那个没有名字的空牌位之时,眼泪还是止不住的落下来,忍不住伸出手去抚摸那个灵位,“孩子!我的孩子......我冯落璃从未愧对任何人,却唯独对你,母后是个不称职的母亲,没能保护好你......”心中的悲恸让冯落璃有些支撑不住蹲下身来,不住的啜泣着,“孩子,母后好想你......”
“璃儿!”一声熟悉无比的轻唤,冯落璃被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高允抬头看了一眼拓跋弘,“圣上之言固然有王者之风,然老臣以为不然。”
“哦?太傅有何高见?起来回话。”
高允缓缓站直身体,神色不该肃重道:“老臣以为明君者,唯王者之风不可缺。然,莫测着乃是贪图权位之心。故,前有汉晋皇室倾轧之乱;现存南朝父兄/子侄屠戮之祸。暴,王者戾气也;仁,王者德行也。二者同为王者之气,岂有厚此薄彼之理?”高允声音不大,但却透着千钧之力,言谈之间,纵谈古今帝王事。
“自古圣贤皆是称颂仁德明君,何来暴虐亦是王者之气一说?太傅此言倒叫朕不甚明白了。”高允对于各家经典虽不是完全复刻,但在教授拓跋弘之时也并非如此离经叛道,今日高允的言谈让拓跋弘觉得尤其新鲜。
高允神色缓和了些许,眉宇之间流动着洞明世事的浩然之气,继续道:“陛下,圣贤书上无非是对前人功过是非的几笔勾勒供后人一观罢了。高祖刘邦开创大汗四百年基业,何其的功勋盖世?!然不也曾有屠城之暴吗?武帝刘彻,拓展疆域,马背之上平柔然,何其的英雄盖世?不也有灭百家之虐吗?故而,暴/仁乃是王者之气的两面,暴无节制便祸国殃民;仁无界限便朝纲不整。”
“老臣以为,酷吏乃是百姓之祸,我大魏德一大毒瘤,不得不严加惩治。然,于罪不至死者予以宽宥,乃是陛下仁德所在。”高允毫不避讳的缓缓说出自己的想法。
高允此言着实点醒了拓跋弘,没错!酷吏要整治,但李洪之可以不杀,“太傅之言实乃良策!”拓跋弘忍不住夸赞高允,猛地想起自己母妃之事,“太傅,朕还有一事相询。”
拓跋弘思虑良久,还是开口道:“朕的母妃李氏,虽因祖制而亡,但至今无庙无宗,朕身为人子,实乃不孝。如今,朕已然知晓身世,欲为母妃追封加谥,太傅以为可有不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