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国相
秦王的登基大典就是今日了。
不过对昭明来说，这也就是普通的一天罢了，又不是他来当大王。
今天一天昌平君也得去参加典礼，他作为侍卫还要在外围站岗一天，到典礼结束前甚至不开饭。
秦军的军队管理严格，每人站位之间留着一些空隙，如此重大的活动不许随便交头接耳，只能硬生生的站了一天，简直比高考监考还难熬。
“走了，小孩。”等到了天快黑的时候，典礼终于结束了，臣子们陆陆续续的走了出来，昌平君也跟在队伍里，走到他面前的时候叫了他一声。
“君侯好手段，不韦领教了。”吕不韦原本走在前面，此时又折返回来和昌平君说话。
你是不是要上车的时候忽然想起来狠话还没放？昭明看着他，心里想。
“国相说笑了，国相文能安邦，武能定国，属下愚钝，要向您学习才是。”昌平君回答，“你我既同为秦王之臣，以后便戮力同心，一起辅佐秦王吧。”
“君侯说的哪里话。要论辅佐秦王，是我该多向你学习才是啊，我诸子皆已成年，早忘记如何和孩童相处了。”吕不韦说，“秦王少年心性，好战好武，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讨得了他的欢心啊。”
怎么回事，怎么呛上了，昭明看了看两人。
稍早些时候，秦宫之内，秦王的祖母华阳夫人给他戴上了秦王的帽冠，进行了简单的仪式之后，便开始了第一次议事。
由于秦王年幼，更加正式的典礼会在之后举行，也就是男子成年的冠礼。
今日朝会议事，其母赵姬，以及祖母华阳夫人均坐立在朝堂之上旁听。
“大王，您初登大位，国事繁杂，亟待处理，请您先任命国相，为您分忧。”朝堂之上，有一大臣上前建议。
“相父，你愿意替朕分忧吗？”嬴政闻言开口。
“回大王，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吕不韦上前拜道。
“好，那就有劳相父。”嬴政说。
“大王，下一事务是……”大臣们还准备继续汇报。
“急什么？”嬴政不紧不慢的说，“朕有说此事议完了吗？”
“没，大王恕罪。”大臣悻悻然的退下了。
“秦乃大国，幅员辽阔，方今天下乃大争之世，局势变化万千，非一人之力能全。”嬴政说，“昌平君，昌文君，可在？”
“在，”昌平君带着弟弟到秦王面前听令。
“朕令你二人为左右二相，并为辅佐国相。”嬴政命令道，“你二人可有异议。”
“臣熊明领旨。”昌平君答道。
“臣熊启谢恩。”昌文君向秦王答谢。
“大王。”吕不韦原以为朝堂皆已在他的掌控之下，无人敢言右，没想到秦王直接从自己的宗室中选人重新塞了进来，并且一任命就是地位仅次于自己的左右相。
“国相何事？”嬴政饶有兴趣的看着吕不韦的反应。
“大王现为秦王，秦国为大王之国，臣本不该多言。”吕不韦回答，“但昌文君不及冠年，年齿尚幼，恐怕难当此任啊。”
“吕相，您这样说就不对了。”昌文君自己开口了，“前番您向大王推荐甘罗为卿，现在已经出使燕国为相，甘卿来时年不过七岁，倘若您认为幼童皆不可任事，又为何要将七岁的孩童荐与大王知晓？”
“这？”吕不韦犹豫了一下，“甘卿是神童，与一般孩童不一样。”
“好个吕不韦，你是什么意思？”华阳夫人开口了，“你找来的小孩就是神童，难道我们嬴氏的孩子就是不能任事的蠢货？”
“夫人，臣并无此意，您息怒。”吕不韦赶快谢罪。
“好了。”嬴政开口了，“朕年也不过十三，便已是秦王，昌文君今年已十六，且已婚娶，同成人无二。朕意已决，国相不必多言了。”
“是，大王。”吕不韦只能答应。
“昌平君，今后你兄弟二人可要戮力同心，好好辅佐于相国啊。”见吕不韦无话可说，嬴政转过头来和昌平君说话。
“秦王降此大任于臣等，我等兄弟定当尽心辅佐秦王，助大王早成大业。”昌平君回答。
“好，很好。”嬴政很满意这个回答，这朝堂，这天下，都该是他的，轮不到吕不韦。
之后他们又商议了一些重大的国事，比如对六国的外交政策之类的，这些大事都是秦国一以贯之的国策，反而没有什么分歧点，很快就决定了下来。
记录的官员将今日议事的内容写了下来，先交给吕不韦盖了印，然后拿给华阳夫人看过，最后交到了嬴政手上。
总有一天这上面只能有朕的印玺。嬴政心想，随后拿起印盖了下去。
散朝之后，众臣子皆离开大殿而去，吕不韦是第一个出来。本来他已经准备走了，正好听到昌平君的声音，想起今日秦王的安排，心中生起了一股无名火。
“国相，您这样说话就没意思了。”昌文君走了过来，“我哥哥的思维哪有您活跃啊。上次您在我府中，见秦王同年龄相似的侍卫有共同语言，立刻就找来了一个年龄不满十岁的卿士，不就是想靠同龄人来和秦王打好关系吗？”
是这样吗？昭明在一边听着，我和秦王关系其实也不好，缺牛马人家都不乐意招我呢。
“世出神童乃是天象，是天佑我大秦，”吕不韦说，“不韦见此神童，不敢有违天意，因此献于秦王，你怎么能说是我设计的呢？”
“是不是设计的，您自己心中有数。”昌文君说，“我兄弟二人待会还要去华阳夫人处拜会，您请自便吧。”
“哼！”吕不韦在言语交锋中，没占到便宜，一甩手走了。
“大哥，不是我说你。”出乎昭明意料的是，吕不韦离开之后，昌文君便转头数落起哥哥来，“吕不韦来威胁你，你怎么连个话都不说。”
“弟弟，对不起，”昌平君回答，“他忽然就过来了，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算了算了，”昌文君说，“我们兄弟现在同为一系，荣辱与共，你以后稍微硬气一点，不要谁来都能欺负你，我也很难办的。”
“好的，弟弟，哥哥记住了。”昌平君说。
“秦王那里有些案牍要处理，你先去吧。”昌文君见他答应了，便告诉他。
“好。”昌平君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你还好吗？”在这种场合昭明也插不了话，昌文君走后，他转头跟上了昌平君。
“我还好，小孩，你不用担心我。”昌平君回答，并且习惯性的摸了摸他的头。
“你这哪是不需要担心的样子。”昭明说。
兄弟，你真的太好欺负了，他心想。
“真的这么明显吗？”昌平君有些失落的问道。
“下次再有人威胁你，我可以打他吗？”昭明思考了一下，采取了小孩子会用的说话形式。
“不行，不可以打人。”昌平君回答。
“别人打你我也不能打回去吗？”昭明问道。
“能，但是他们也没有打我。”昌平君说。
倒是也没说错，昭明心想。
昌平君先带着昭明去吃了些晚饭，然后又把他带到了处理政务的偏殿，吕不韦和昌文君都已经离开了，此时只有昌平君一个人在，他从架子上拿起一盏灯，点亮了蜡烛。
我好像是仆人对吧，等到昌平君把蜡烛点燃，昭明才反应过来，是不是该我帮他点灯。
不过昌平君倒是也没斥责他，他对着灯光看起了案牍，昭明则在外边候着。
“你怎么在这里？”不多时，昭明忽然听到有人和他搭话。
“见过秦王。”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秦王嬴政。
“你的主人还在处理政务？”秦王问他。
“回大王的话，是。”昭明说。
嬴政听了之后，没再多问，进屋找昌平君去了。昌平君坐的位置离大门比较远，从昭明站的地方只能看到他们一直在交谈，听不见说了些什么。
“这个郑国怎么还有一周才到，太慢了。”过了一会，二人一边走一边离开政事堂，走到近前的时候，昭明终于听见了他们的对话。
“好事不怕晚，大王切莫着急。”昌平君安慰道，“天已经晚了，大王早些休息吧。”
“你记得替朕盯着这事，”嬴政说，“人来了直接带他来找朕。”
“是，大王。”昌平君答应道。
“走了。”嬴政转身回后宫，“对了，下次要见华阳夫人的时候提前和朕说一声，朕同你一道去。”
“大王，您同臣弟前去便是，”昌平君回答道，“夫人并不是每次都请我。”
“朕才不同他去。”嬴政回答，“你现在是朕的左相，由不得祖母，以后她想不想都得请。”
“是，臣记下了。”昌平君回答道。
离开王宫之后，昌平君带着侍卫回了家，自己的这个小侍卫虽然整天都是一副冷面酷哥的样子，也不太爱说话，但昌平君总觉得今天他似乎有些情绪。
“小孩，怎么了？”他问道，“你不会因为下午的事情还在生气吧，没事的，我不介意的。”他安慰小侍卫。
“也有吧，但这不是重点。”昭明回答。
“那是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和我说说？”昌平君问道。
“……”昭明犹豫了一下，主要是他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府里的大人欺负你了吗？”昌平君还以为小孩子在家被欺负了不敢说，于是问道。
你家里其他人还真欺负不到我头上，昭明心想，他们都打不过我。
“你们刚才说的郑国，是韩国的间者。”昭明思考了一下，还是告诉他了。
“什么？你说郑先生？”昌平君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小孩，你怎么知道的，这话可不能乱说啊。”
“我就是知道，该说的我都说了，信不信由你。”昭明回答，然后自己回屋休息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