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6章 珍惜
“嬛儿，浣碧只是想不开，”果郡王看到甄嬛流泪，忙开口解释，“我与她之间本就没有感情，故而便打算为她另寻良婿，叫她的未来不再受苦。
可浣碧却死死的抓住这有实无名的夫妾关系，打算将这一生都奉献给果郡王府。
她是这样好的女子，本王又如何忍心看她孤独终老，便多劝慰了几句。
未曾想到，浣碧是这样刚烈的女子，竟然就这么......”
“不是这样吧，”陵容突然开口，打断了果郡王的话，她瞧着慢慢止住眼泪的甄嬛，“本宫听的清楚，浣碧当初是因为果郡王执意要娶你，浣碧伤心到极致，方才做了这样的选择。
毕竟你是浣碧的姐姐，名义上果郡王算是你的妹婿，你二人之间贸然结合，定会惹来非议。
果郡王不考虑这些，浣碧却要考虑的。若是被果郡王休了，浣碧定会被人认为不适持家，不从夫君。
世间对女子的规训向来是这样的名声，她又如何能嫁的出去呢？
故而浣碧苦苦哀求，只可惜果郡王对你情深似海，根本不愿与你分离片刻。
这样一来，浣碧除了寻死之外，便再没有其它的选择了。
归根结底，浣碧求死并非是她想不开，而是她将一切都想开了，做出最无奈的选择罢了。”
果郡王显然是没有想到，这皇贵妃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就拆穿自己的谎言，他怔愣再原地，因为醉酒而糊涂的脑子好像生锈一般，不知该如何辩解。
“男女私情，害人不浅。过去你是朕的妃子，果郡王觊觎兄长妾室于礼不合，却丝毫不肯改过。
如今朕废了你的位份，将你流放至宁古塔，你却又觊觎妹妹的夫君。
你们二人......当真是一体同心啊！”
皇上明显没什么心思继续听这二人纠缠，故而再度催促，“立刻做出选择，否则朕一炷香后，直接送你们上路。
果郡王本就身体不适，突然暴毙，也没有任何问题。
至于你，一个罪人罢了，除了婉贵人，再不会有任何人在意了。
不要以为朕对你们二人还剩多少情义，即便有，也早就被你们二人消耗殆尽了！”
甄嬛与果郡王见皇上发怒，也顾不上在意陵容在一旁挑拨离间，立刻对视一眼，却给出了两个截然相反的答案——果郡王要变为庶人与甄嬛双宿双飞，甄嬛则要留在宫中，守护婉贵人。
“朕只允许你们二人做出一样的选择，若是要继续留在宫中吗，那么就一个做宫女一个做太监。
若是要出宫去，朕立刻就会下旨，将果郡王贬为庶人。
若是继续给出不一样的答案，朕即刻叫人将你们二人拖出去午门斩首。”
皇上这一开口，连陵容都有些讶然了，将自己的弟弟变为太监，古往今来也没有人做过吧。
依果郡王这个性子，怕是在净身的第二日就会跳河自尽。
陵容此时倒是好奇，这甄嬛到底会如何抉择，毕竟她那张能言善辩的嘴可还在，许是还有什么法子说服皇上呢。
“皇上，”果郡王抢先开口，“臣弟从始至终都只有一个诉求，那就是和嬛儿在一起。
无论是天涯海角，还是深宫高院，臣弟都愿意陪她一起。”
最叫陵容没有想到的是，果郡王竟然先表了态，表示自己只要和甄嬛在一起就好。
这样一来，甄嬛就只有一个选择，要不要抱住果郡王的“命根子”。
这可是极大的笑话，陵容甚至坐直了身体，可不敢错过任何一句话。
甄嬛此时脸都白了，她若是选择与果郡王出宫，自己的亲妹妹就会被折磨死在这深宫里。
若是自己坚持留在宫中做伴，皇上君无戏言，只怕是当真会阉了果郡王。
无论怎么选都是错的，甄嬛咬紧牙关，为今之计就只有一个选择，便是假装晕倒，将这件事再拖上一拖。
故而她立刻便假装摇晃，配上那惨白的脸色，当真像是那么回事一般。
陵容倒是一直盯着她，眼看着甄嬛摇晃着晕倒，又看着果郡王慌慌张张地扑了过去摇晃着甄嬛，口中哭喊着一声又一声的嬛儿，当真是吵闹非常。
皇上同样无动于衷，他眯着眼睛，看着果郡王和甄嬛的表演，好一会儿之后，才抬眼看向陵容。
陵容心领神会，立刻叫苏培盛去打来一大盆水，果郡王还以为苏培盛是想泼水，立刻便抬手拒绝，“夏日衣衫轻薄，若是淋水，只怕会使嬛儿失了体面，女子身体不可被他人随意观看。
还是用掐人中这样的办法，本王亲自来。”
果郡王说着便动手掐甄嬛的人中，装晕的甄嬛疼的眼泪几乎要再次落下，但还是死死忍着，打定主意要装晕。
“照水，去帮帮忙吧。”陵容叫来照水，低声在她耳边吩咐了两句。
照水得了法子，立刻便去问苏培盛要水放在了地面上，然后恭恭敬敬地问果郡王，可否把甄姑娘交给自己。
“王爷，照水是女医，在太医院学过许久，知道如何唤醒甄姑娘。”
“好，那便交给你了。”果郡王不疑有他，立刻便将甄嬛交给了照水，照水力气本来就大，接过甄嬛之后，立刻便扯着她后领的衣服将她拎起，尔后一把将甄嬛的头按进水中。
“你在做什么！”果郡王眼看是这样凶悍的手法，立刻便冲了过来，却被苏培盛一叠声地叫着王爷给死死拦住了。
照水只是按了一会儿，便扯着甄嬛的头发将她拎出水面，但只是一瞬，便又把甄嬛按了进去。
甄嬛一口气没吸进去，又被按在水中，口鼻中直接吸进了水，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整个人也开始挣扎，手臂撑着地面想要起身。
可是照水没有立刻抬手，还是让她又多憋了一会儿，才将手放开。
甄嬛一边咳嗽，一边打翻了水盆，她急切地敲击着胸口，好不容易才喷出呛到鼻中的水。
“甄姑娘看来是清醒，这法子不错，照水将水盆带走，下去领赏吧。”
陵容立刻便将照水支走，尔后便叫苏培盛带人过来，将地面上的水渍都擦拭干净，免得弄得一地脏污。
甄嬛仍旧咳嗽着，她不好直白质问为何用这样的法子，便只能尽可能整理好自己的衣衫和脸颊，免得失了体统。
果郡王终于被苏培盛放开，他扑到甄嬛面前，“嬛儿，你没事吧。”
甄嬛冷着脸，她看都没看果郡王一眼，心中想的都是如何回答皇上的问题。
可是如何回答呢，聪明如甄嬛，此时也想不出该如何开口。
“如今醒了，便继续吧，要如何选。”
皇上仍是那一番冷淡的模样，他不耐烦地数着手中的持珠，语气不耐地催促着甄嬛做出选择。
甄嬛迟疑着，她身边的果郡王一直热切地看着，叫她如芒在背不敢作答。
“甄姑娘，一般吞吞吐吐，迟迟不敢作答的模样当真不像你。
有些时候、有些事情想的越清楚越不容易给出答案，真正爱你的人，怎么会将你置于难以抉择的境地呢？
他本应该不为难你，这还是选择了这样的道路。
这究竟是爱还是占有，甄姑娘，你如今可想的明白？”
甄嬛垂着头，片刻后便转头看向了果郡王，“王爷，您的选择，是与我在一起吗？”
“那是自然，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和你在一起。
嬛儿，即便你选择留在宫中，我也绝对不会怪你。
你我之间不仅仅是男女之情，更有知己之意。男欢女爱之事，本就不是必要。”
“王爷的心思，我明白了。”甄嬛语气冷了下来，她缓缓向皇上磕了个头，“民女想要留在宫中，一辈子侍奉婉贵人，还请皇上准许。”
皇上饶有兴致地看向了果郡王，陵容自然也看了过去，那果郡王竟然没什么异常，也跟着甄嬛行礼。
“既然你们二人都做这样的选择，那朕也不好不遂了你们的心愿，”皇上一抬手，苏培盛便赶了上来，“带着果郡王去净身吧，嗯……就改名小允子，也算留了他的名字。”
小允子？
陵容几乎要瞪大了眼睛，别人也许不记得但是她可记得清楚，宫中已经有一个叫小允子，曾经还在甄嬛身边侍奉过呢。
可是现在这名字是皇上赐下的，陵容自然没有办法开口表明已经有人是这个名字了，当众打皇上的脸这种事儿，谁都不敢尝试。
罢了罢了，之后叫小允子改个名字便是，免得叫果郡王下不来台。
“这名字是极好的，”陵容看向皇上，两人相视一笑，“那便将甄嬛与小允子一起，送去永寿宫侍奉婉贵人吧。
他们的月例，臣妾会按照其他宫中同等宫人的月例发放。”
“这小事儿你就看着办吧，朕有些累了。”
皇上合了眼睛，陵容便知趣儿地起身行礼，叫人过来将甄嬛带着，一同出了养心殿。
苏培盛带着果郡王，不，如今的小允子正等在门外，一见到陵容便行礼，“皇贵妃娘娘，如今可以立刻净身，还是……”
“你二人可还有什么话想说？趁着一切还未尘埃落定，你们还有些许机会更改。”
甄嬛看向果郡王，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对视着，终究还是缓缓摇了摇头。
“那苏公公，便带着……”陵容故意停顿一瞬，她带了点笑意，“带着小允子去净身吧，稍后便叫太医入养心殿，传个果郡王暴毙的消息出去便是了。”
“是，皇贵妃娘娘。”苏培盛叫小厦子押着果郡王下去了，陵容则带着甄嬛去内务府，将她记在宫婢的名册上。
路途遥远，陵容本不需要带着，但是她许久没有和甄嬛私下接触，倒真的有些怀念了。
于是她叫众人在后面跟着，只与甄嬛二人在前面慢行，轿辇自然也远远跟在后面，并未上前。
“本宫着实想不明白，你为何非要留在宫中。”
“娘娘当真想不明白吗？”甄嬛口中叫着娘娘但语气并未有多么尊重，“我如今身心俱疲，心中只剩一把火，敦促着我不断向前走。
我回到宫中并不是来争抢皇上的宠爱的，娘娘不必这般如临大敌。”
“我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知道你一定想让我帮你做什么，不然也不会费尽千辛万苦抓住叶澜依，写信入宫来威胁本宫了。
只可惜本宫的手眼遍布，哪怕是果郡王帮着你，也无法得手。”
“我在入宫之前确实需要娘娘的帮助，但现在已经入了宫闱，再不需要您的帮助了。”
陵容个子仍旧不比甄嬛，但如今看她，似乎也不觉得甄嬛高大不可触碰了。
“若你需要，找本宫便是，皇宫中的日子不比外面，你如今的身份是宫女，势必要处处受辱。
别人且不说，独那祺贵人，就足够磋磨你了。”
“任她如何磋磨，我自岿然不动，待完成大业之后，自会处理她。”
陵容只点了点头，她停下了脚步，“待你去了内务府，便再不是从前的甄嬛了。
刚入宫时，你的妹妹做你的婢女，如今时移世易，你却要做你妹妹的婢女。
这一切，当真值得吗？”
甄嬛没有停下脚步，仍旧慢慢向前，她与陵容相距越来越远，却始终没有给陵容一个回答。
陵容也并不追问，只是缓缓坐上了轿辇，真真正正坐在高处，俯视着远处的甄嬛。
很快，内务府便到了，陵容并没有进去，仍旧坐在轿辇上，只是吩咐着照水处理。
内务府一听是皇贵妃娘娘亲临，忙不迭地给甄嬛登名分配，在刚刚落笔时，甄嬛缓缓开口，说自己的名字叫甄熹。
可内务府的人哪里会写熹这么少见的字，一落笔便是珍惜二字，再更改不能了。
甄嬛默默注视着那两个字，手指默默在掌心一笔一划写着甄嬛二字，许久才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珍惜姑娘，”照水为甄嬛领来了衣物和一份月例，“这边请吧，带你去永寿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