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祭山心中无数疑惑，在那怪物凌厉的攻势下毫无分神时间。
一轮血色的月亮，景象如此邪异的巨大城池。
他身处的是不是现实世界？
为什么那螳螂似的怪物，和尹南风一模一样？
尹南风执着寻找这里又是为什么？
长着苍白死人脸的怪物一双利爪朝卫祭山袭来，每一击都携带破风声。
他一脚踹在那怪物的肩膀，那怪物以一个绝非人类能扭曲的姿势游来，那张女人脸勾起一个渗人的笑容。
凄厉的尖叫下恶意那么浓重。
卫祭山隐约觉出哪里不对，下一刻耳畔汗毛倒竖，阴风黏腻的袭来，他常年习武的本能单手成爪，紧扣住入手僵冷的皮肤触感向前一扔，同时举枪扣动扳机。
大雾的阴影里有脚步声走出来，却不是高跟鞋的声响。
那是另一个尹南风，或者说发育的更好的尹南风。
卫祭山一眼就看出她不是尹南风。
她笑的妖娆嗜血，不似真的尹南风那么眼尾低垂便是冷清嘲弄，矜贵傲气。
卫祭山独自一人举着枪，意识到面前局势的不妙。
附近的雾气竟散了一点，不知多少个怪物都长着尹南风的脸，她们发育完全的程度大多不相同。
“她在哪？她来了吗？”
那怪物并未点明，卫祭山莫名第一时间就意识到，她说的是尹南风。
他心中陷入巨大的谜团里，失踪的尹南风和这么多相似脸庞的怪物，不期而然他想起东北卫家古楼前辈的那句话。
“尹家人都是疯子，她们要造神。”
眼前的画面代表着什么，他触碰到的大概是一个禁忌的秘密，他想起临湘，想起巡逻每天都能看到楼上的尹南风。
想起那两盆花，尹姑娘曾答应回去等牡丹分株给他两份的。
他还能回去吗？
确切的说，尹南风还会回去吗？
“你是什么？”卫祭山横握着枪，警惕的随时能够暴起，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锐利逼人的看向明显领头的怪物。
并未因那张脸丝毫动容。
“你应该问，她是什么东西。”那女子笑的意味深长，极富恶意。
“当然，既然她来到这了，你也再也没有时间去探究了。”
“是成是败，你也不会再见到她了。”
什么意思？
卫祭山抑制住心下不安，忽然生出无尽的杀意，无论这里隐藏什么，是不是毁了这里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这么想着，他看向所有的怪物包括为首女子也盛满杀意，昭然的令人遍体生寒。
那女子定定的看着他，审视半晌笑的灿烂又如哭一样，她仿佛十分欣慰，又疯了一样肆无忌惮的狂笑。
“这就是命。”
半晌，她抹掉眼尾一抹血红，铺天盖地的怪物扑上来，有的是半张脸，有的是奇形怪状的连脑袋都没有。
卫祭山最初还有子弹用，很快他便拔出刀来，躲开袭来的怪物，反手一刀插进对方心脏的位置。
卫家人的体力终究不是无穷无尽，他面对血色的大雾发了狂，仍然难以将城池里不断涌来的怪物灭绝。
身上的伤口深深浅浅，那怪物不知爪子是不是有毒，他半跪下去，面对想杀他的那个为首女子已榨不出一丝体力，战斗持续半个时辰。
“死吧。”那为首的女子面上看不出是什么神色，她的双眸里极为专注，尹南风反手将她一掌打了出去。
那女子吐了口血，面上平静的如不是伤在她身上。
这次，她视线落在尹南风身上长久到时间都静默无声。
“你怎么跟进来了。”这是尹南风进来后和卫祭山说的第一句话。
进入传承地等了没一会，她便意识到有什么变故，循着路找了回来，果然见到卫祭山的生死危机。
“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卫祭山很想弄清一切，他强撑站直身体，看向身侧身穿旗袍的尹南风。
她站在城池中，如同一位无冕之王。
“是尹家的传承。”说话间尹南风也将视线投向对面一模一样的为首女子身上。
仅仅这么大一会，那女子便有意的在模仿她的神态，两人愈发相似。
无需多言，血色的雾气散去，卫祭山看到足足数万的尹南风模样的怪物，她们都脸色苍白如死人，有的仅仅发育出半张脸。
也有的大脑在外裸露，怪异而恐怖的场景能媲美人间地狱。
那为首女子忽然笑了一声，在寂静邪异的城池很明显，她说。“我不恨你，我可怜你。”
尹南风不动声色什么都没说，下一秒她长身立在虚空，所有的怪物们前赴后继的扑向她，一方如海，一方卓然而立。
她遭遇过多次战斗，已非当日的吴下阿蒙。
凌厉破风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尹南风紧扣一个怪物的臂膀挡在身前，同时单手发力捏碎它的颈骨，不需要怜悯。
大概是同伴的死亡，凄厉的尖叫在这座邪异的城池上空响彻。
尹南风一脚踹断其中一个怪物的肋骨坠落虚空，下一秒她从上空蓄力，一个千斤坠将对方的生命彻底终结，强烈的劲风导致四周的怪物人仰马翻。
事实上，目前仅仅是清场，那为首女子双眸点燃金色光晕，仅仅一拳就让尹南风后退了好几步，气血上涌之下，胸口都传来坠坠的闷疼。
“尹姑娘！”本来等在一旁的卫祭山见此有几分坐不住了，尹南风看了他一眼止住他欲上前的想法。
“这是我们尹家自己的试炼。”
卫祭山想不明白，为什么会有如此邪异的试炼，果然如前辈所说，尹家是疯子吗？
他皱了皱眉沉声叮嘱，无穷无尽的无力压的他胸口沉甸甸的。“那你小心，南风。”
对面令尹南风吃了点小亏的女子嗤笑了一声问。“这座城就叫南风城。”
卫祭山还未反应过来什么意思，眼前便开启接二连三的车轮战，他不知道时间过去有多久，入目是无数的尸横遍野。
尹南风一身黑色旗袍都成了红色。
她的脸色苍白，白的不似城中怪物那么死人一样白，而是白的近乎透明。
为首的女子早就死了，她以血脉供养才能让尹南风越来越强，战斗也越来越毁天灭地。
确切来说不是供养，是掠夺。
这样的传承试炼如养蛊一样，走到最后的才是蛊王。
“滴答！”寂静之中，尹南风指尖滴落的血愈发清晰，她沉默的看着对面那些一模一样的脸，一张张都显得那么渗人邪异。
这里有怨恨她的，同样有抱着杀死她的悲悯想法。
是的，悲悯。
失血过多的虚弱让她放纵的跪倒为首女子残破的身体前，对方没了半边身子，身体如瓷器一样尽是裂痕，想杀她未尝不是一种解救。
谁知道呢？
“尹家，到底是什么？”卫祭山积攒了一会力气，扶起跪坐在地上的尹南风。
尹南风没再看一眼那个女人，而是看向血色迷雾中城池的中心，她在卫祭山耳边说。
“带我进去，快。”
卫祭山清楚的意识到，那一瞬间的心动多么不合时宜，耳畔的女声虚弱。
“没有时间了。”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尹南风这么虚弱。
怀中的心跳愈发清晰，卫祭山有想过带她离开这里，将一切都封存，即便尹南风或许会怨他。
他终究能在巡逻时抬头看那么一眼。
城中心并没有什么邪异，那是一座巨大的祭坛后面立着一扇青铜门，门上雕刻着巨大的眼睛，古朴无情，恍若最原始的蛮荒兽性扑面而来。
祭坛附近的纹路有一个神女，怪异的是神女拥有一条条丑陋的龙蛇手臂，还有触手之类的手臂。
耳畔是尹南风的小声催促，她仍是理智冷清的，卫祭山将怀里的纤细身躯打横抱起一步步走向青铜门前面，心中的猜测与不安感令他有什么空了一大块。
“尹家到底藏着什么，这里是什么地方？”
他这句话并不是尹南风回答的。
巨大祭坛的不远处出现了一个穿着红衣的小女孩，无声无息，她老气横秋的叹息。
“这里是，天之墓，也可以称为天之沉眠处。”
接下来的事卫祭山听的浑浑噩噩，什么他们古老氏族都拥有神兽血脉，尹家之所以造神是为了使天继续沉眠。
也就是说，每一代都是为了献祭。
卫家持的态度是守，而尹家对青铜门的态度是填。
她们不光以造神献祭而暂缓“天”复苏的时间。
还放任汪家搅风搅雨，欲从乱世中选出神来，卫家也曾遭过尹家的算计。
难怪当日的楼灵说尹家是疯子。
卫祭山想不明白，那红衣小女孩说的冷漠平静。“没有时间了，牺牲一部分人来保存这个世界，或许残忍，却是必然。”
有时候，她们背负的太多，自然而然会居高临下视众生为棋子。
怨恨也好，愤恨也罢。
“那为什么这里叫南风城？”卫祭山又想起那个为首的女子所言。
红衣小女孩回答的更为平淡。“因为她有神的资质，为神而生。”
一如那个为首女子所说，其实真正活到最后的那个蛊王才是真的痛苦，她要融入天道永生永世，俯瞰世间看遍世间丑恶。
“献祭融入的神多了，或许天道能够不再行灭世之举。”
是的，尹家所图甚大，以所谓神念污染天道之念，或许有朝一日天道真的会化为所谓的众生道。
尹南风，是唯一没有瑕疵的复制品。
她是最初想出这个办法的家主留下的基因复制出来的。
整个南风城的怪物，发育完全的，不完全的。
全都是那个家主的基因。
滋养残缺品的血脉，由最完美的蛊王掠夺激发血脉之力，完全之后，塑造出一个近似上古貔貅血脉纯度的神。
卫祭山记不清怎么出来的，或许是尹南风踏入青铜门后送他回来的，他只记得他想追进去，那声南风令女子顿了顿脚步。
她说。“别做神，好好做人。”
齐铁嘴回到墓室的第一眼，就看到卫祭山浑身是血，看上去失魂落魄，他提醒道。“佛爷！你看那是不是卫副官？”
佛爷连忙上前问了一句。“你怎么了？”
齐铁嘴抱怨连连。“这趟矿山下的！副官都这么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尹老板也不知哪去了，外面的月亮还染上了血色。”
“这也太怪异了！”
“还有，副官，你不是和尹老板一起消失的吗？”
卫祭山本来沉浸在失神中，忽然捕捉到血月的字眼，毫不迟疑的出言。“立刻离开这里！从池子那边走！”
了解部分内情的他当然知道，矿山的秘密之恐怖不是普通人所能触及的。
血月代表什么他不知道，却也能猜出对他们绝不是什么好征兆。
佛爷立马将齐铁嘴踹下去，随着几个人下饺子似的跳下去，池水仿佛沸腾了起来。
墓室里那些死去的人，都变成木然笑着的恶鬼，还未离去的众人横尸遍野，一副人间地狱的景象。
水池里，齐铁嘴冒出头来，五个人一路紧赶慢赶终于跑出矿山，没想到这次出矿山一个怪物也没遇到。
齐铁嘴感慨他们幸运，余光瞥到卫祭山愈发冰冷的脸颇为不解。
后来矿山建成十一仓，齐铁嘴听说卫副官亲自请命监工，并且每个月必去一次十一仓的深处，他问过两次尹老板的下落，隐约意识到什么没再多问。
他瞧着副官的命，也不怎么好。